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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Craig，為何你喜歡操控木偶？」
「Maxine，我也不太確定，也許是因為可以暫時成為另一個人的想法打動了我，就像進入另一個軀殼中，用不同的方式去思考、動作、感覺....。」
「很有意思的想法，那麼Craig，你想要進入我的身體中，用我的方式去思考、動作、感覺嗎？」
「喔，我求之不得，Maxine。」

史派克瓊斯(Spike Jonze)導演、查理考夫曼(Charlie Kaufman)劇本的《變腦》，是一部不管啥時間觀賞，都讓人深感佩服的作品；主角Craig是個抑鬱不得志的操偶師，為有穩定的收入，只得暫時放下熱愛的操偶事業，改去一家位於7樓半的奇怪公司當檔案歸納員；Craig在「7樓半」公司認識氣質獨特的女同事Maxine，他迷戀著她，而她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偶然機會下，Craig發現公司某個檔案櫃背後藏有一扇小門，門內有條深邃甬道，出於好奇，Craig爬入甬道中，發現自己竟能進入知名演員約翰馬可維奇(John Malkovich)的腦袋，透過約翰馬可維奇的雙眼看世界，並成為他意識的一部份，然而Craig只能在約翰馬可維奇的腦海待15分鐘，之後就會被彈出甬道，掉落在紐澤西一個公路收費站旁的荒地。



Craig將這個祕密告訴Maxine後，她提議：「我們不妨合作開公司，人們只需花200塊美金，就能成為15分鐘的約翰馬可維奇。」；Craig一口應允，只要能更接近Maxine，什麼都好；Craig有著一頭蓬鬆亂髮的妻子Lotte，聽說丈夫的新發現與新事業後，也想來嚐鮮一下，當她進入約翰馬可維奇的意識後，意外發現(確認)自己長年遭受壓抑的慾望/渴望：她喜歡女人，而且她非常享受當「男人」。

Maxine第一眼見到Lotte，就對她很有好感，趁Lotte爬入約翰馬可維奇意識中，Maxine刻意跟約翰馬可維奇搭訕，表面上，她享受大明星對她的奉承，實際上，她享受一男一女同時將注意力擺在她身上的快感。

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一個有著致命吸引力的女子和一名身不由己的大明星，這四個人的愛情與生活與互動關係會產生怎樣的變化？

《變腦》是一部帶有黑色幽默的古怪電影，它讓人看的呵呵笑，卻笑的頗苦澀。
它毫不遮掩指出：大部分的人都很平凡、腦袋不夠聰明、膽子不夠大；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都在羨慕他人的成功並期望成為他人；電影裡有一群「生活無望」的小人物們，渴望成為約翰馬可維奇、王永慶、比爾蓋茲或劉德華等等。
因為老早看穿(接受)自己只能平凡的命運，所以他們付出200塊美金，只為享受安迪沃荷所說：「在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進入約翰馬可維奇的意識、腦袋、靈魂，就是這群「平凡百姓」的「不平凡」15分鐘。



《變腦》從開場第一分鐘起就在講「操控」。
顯而易見的「操控者」有兩位，一位是Craig，從沒有意識的木偶到操控起人類肉體，越玩越大；另一個「操控者」則是Maxine，憑藉天生「魅力」，將兩個男人(Craig和約翰馬可維奇)以及一個女人(Lotte)給玩弄在股掌間，甘心為她付出、奉獻、犧牲所有。
除了這兩位顯而易見的「操控者」外，電影還有一個無處不在卻又不那麼顯眼的「操控者」。
例如影片開場，Craig在大街上表演偶戲，小女孩停下來看表演，偶戲男女主角正在上演性暗示強烈的「動作戲」，小女孩父親見了勃然大怒，趕忙把女兒拉開並一拳揮向Craig；或者Lotte在成為約翰馬可維奇前，從沒真心想過自己的「性向」(很自然的接受了妻子的角色)；或者Craig利用約翰馬可維奇的身分(名望)，讓他創作的偶戲演出從街頭進入劇院，並獲得觀眾與藝文界的大好評價。
發現了嗎？《變腦》最大的「操控者」並非Craig或Maxine，而是社會制定的種種規矩與觀感，一如人們對性愛的潔癖(污名)、性向的被壓抑、底層藝術家遭漠視(換了個身分，同樣的表演馬上變得高級而不低俗？)等等。
我們對善、惡、好、壞的看法，常常被師長、教育、社會輿論/氛圍所影響；自以為擁有「個人意志」的你我，其實都是某種程度的傀儡，被操控著而不自知！

不得不讚嘆查理考夫曼的劇本，怎麼能夠寫的這樣奇妙。
劇情超展開不說，內容還曖昧趣味到了極點，我很喜歡查理考夫曼選擇約翰馬可維奇做為「被操控者」，原因一，我喜歡約翰馬可維奇，他不帥，沒啥票房號召力，但看他演戲是個享受；原因二，Maxine問Craig為何要當操偶師，Craig說：「也許是因為可以暫時成為另一個人的想法打動了我，就像進入另一個軀殼中，用不同的方式去思考、動作、感覺....。」，不覺得演員也是「操偶師」嗎？操控著自己的腦袋，讓自己進入不同角色情境中，成為一個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一個擅長控制個人意識以進入不同狀態的演員，被一個外來力量給控制，這本身就是一件挺曖昧的事情啊！(觀眾被演員的表演打動，不也是一種「被操控」的狀態，信以為真、以假亂真！)

(底下會提到關鍵劇情)



另外，《變腦》把愛情與性向與多角戀情給玩的有意思極了。
Lotte是性向被壓抑的女同志或是想要當男人的女人？如果她從未進入過約翰馬可維奇的意識中，從沒「當過」男人，她還會發現自己「陽剛/男性」的一面嗎？
Maxine對Craig沒興趣，因為她喜歡女生或是她討厭沒有成就的男人？當Lotte跟Maxine求愛時，Maxine對她說：「親愛的，我只對變成約翰馬可維奇的妳有興趣。」；因此，當Craig完全掌控約翰馬可維奇後，Maxine立刻拋棄Lotte，轉跟Craig/約翰馬可維奇在一起；愛情原來根基在「權力/名利」之上，而不是我愛你你愛我？
至於Craig為跟Maxine在一起，放棄原有身份成為約翰馬可維奇，後又因為Lotte威脅Craig離開約翰馬可維奇意識，否則就要殺掉Maxine報復，而拋棄約翰馬可維奇身份；Craig是真心愛著Maxine吧，問題是，若只能藉由他人「軀殼」(財富、事業、名望)來贏得一段愛情，那還是真正的愛情嗎？
《變腦》藉Lotte、Maxine、Craig和約翰馬可維奇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四角關係，狠狠揭穿愛情看似真情實則充滿算計與考量的假面具；有趣的是，《變腦》通篇講愛情的「不單純」，結局卻又下的那麼「單純」；彼此相愛的人，終於還是甘心拋棄金錢與名利誘惑，成為一輩子的伴侶；而只能單相思的人，終得面臨被「淘汰」與「遺忘」的下場，因為你的「內在本質」根本就不是我真心想要的人，再多的金錢、再大的名利，都填不滿我對你的無感。


《變腦》是1999年作品，印象中台灣沒有上映(開眼電影網記錄台灣在2002年有上映過)。
為能一睹這部題材特殊的作品廬山真面目，我特地請山羊鬍在美國讀書的姐姐幫我買《變腦》影片寄回台灣(應該是寄回的吧？)，錄影帶，小帶的喔！
可惜我現在沒有錄影機，這卷錄影帶只能躺在櫃子中發霉。

最後，說起查理考夫曼的劇本，就不能不提我同樣愛到天荒地也老的《王牌冤家》，重看一次《變腦》才發現《王牌冤家》裡金凱瑞領著凱特溫斯蕾穿梭他腦袋中的成長回憶畫面，原來早在《變腦》就已經出現過了，Lotte因愛生恨追殺Maxine時，她們就在約翰馬可維奇的不同時期回憶中看見這名演員的成長史啊！(不知道其中有沒有演員的真實經歷？)

最後的最後(哈！)，《變腦》的演員選的非常棒，John Cusack、Cameron Diaz、Catherine Keener和約翰馬可維奇的對手戲，火花四射，精采絕倫，這部電影光看這四名演員的表演就值回票價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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