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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金馬獎50週年，多部華語經典電影重上大銀幕，抽空看了侯孝賢導演的《海上花》，開演不過幾分鐘光景，腦海便勾起《少年Pi的奇幻漂流》身影，兩部影片都在台灣拍攝，都營造出以假亂真的「異國風情」；《少年Pi的奇幻漂流》透過強大電腦動畫技術，營造出海上漂流奇景，《海上花》則在精緻的服裝、佈景、化妝及演員的上海話語中，帶領讓觀眾進入煙霧迷濛的上海青樓世界；電影的神奇就在於此，經由幕後工作人員的搭景及導演對「氛圍」的精準掌控，讓觀眾得以從某個時間/空間無礙地進入另一個時間/空間而不覺突兀。
據說《海上花》原本有意在中國拍攝，後因未獲中國方面的工作許可，遂將拍攝地點改在台灣，為了不「露餡」，整部電影完全沒有戶外景，全在室內空間完成；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設計，一方面讓電影很有「舞台劇」感，每次燈光暗下與亮起，就是一個場景的轉換；一方面讓影片有著「章回小說」的說書感，每一幕戲就是一個故事章節，導演努力捕捉劇中角色神色的細膩變化，嘴角的微笑、眼神的怨懟、嘴上得理不饒人或相互試探雙方心意的台詞等，在一場又一場精簡的場景與攝影機運動中，將人物間的愛恨情仇給描繪的淋漓盡致，猶如閱讀張愛玲小說，文字大約兩三句，但包覆其中的感情卻是十來句都說不盡啊。



多線進行的《海上花》是一部關於青樓女子與老鴇與恩客間，相互糾纏的愛恨劇，恩客付錢享受倌人服侍，久而久之，發展出感情而有控制慾，倌人若私下接客，則主要恩客嫉妒難耐，倌人若不私下接客，經濟又會陷入困境，未來難有保障；恩客與倌人假如談及婚嫁，恩客或許覺得將青樓女子納為妻子會面子掛不住....。
《海上花》裡的女性角色，不是老鴇就是討人或倌人，所謂「討人」即是老鴇花錢買下的年幼女孩，從小培訓，外貌討喜者，到一定年紀後成為「倌人」，幫老鴇賺錢養家或存錢替自己贖身，外表不夠討喜的女孩，則成為服侍倌人的丫環或下嫁平凡人家還債。
《海上花》裡的男性角色，多是富貴少爺與財主，他們在鏡頭前不是划酒拳便是穿梭不同女子間，說明男性角色「遊戲人間」的自由；相反的，《海上花》有不少場景都刻意呈現女性角色在鏡頭前面說話，待她們話語告一段落後，才忽然有男性聲音從畫外進入，多麼巧妙的空間設計啊，那一間又一間的房間，即是這群青樓女子們的「世界」，男人們可以出現又消失在鏡頭中，但女人永遠都在，像是籠中鳥，一扇扇雕花精美的窗戶，即是牢籠，困著她們的人與身體。

(底下有關鍵劇情)

電影尾聲，梁朝偉飾演的王老爺離開上海前往廣州工作，他平常關照的倌人沈小紅房間內，沒了王老爺卻多了另一名陌生男子身影，愛情多虛幻，前一秒還上演嫉妒與報復戲碼，下一秒卻是新人換舊人，愛情不敵麵包，現實更勝一籌；莫怪乎李嘉欣飾演的黃翠鳳一角，說什麼也不肯接受恩客的贖身金援，要想逃出牢籠(男人/金錢/物質的掌控)，總得靠自己才能成事啊。



《海上花》場景極簡卻不單調，人物繁多而各個戲味飽滿，影片群戲相當整齊，無論是劉嘉玲、李嘉欣、羽田美智子、魏筱蕙、梁朝偉、高捷等要角，每次出場都讓人對他們的型與演技印象深刻，不浮躁而古典而優雅，看完《海上花》不免有些好奇，這劇中上海話，可是演員們自己的聲音或是配音呢？大部分演員的聲音表情都好，唯羽田美智子初出場時，我發現她的嘴型沒有對上聲音，這該是配音的吧？
非常開心能在大銀幕親睹《海上花》風采，攝影、道具、服裝、佈景、化妝、演員，無一不精！
喜歡侯孝賢導演的朋友，千萬別錯過在大銀幕觀賞《海上花》的機會。



後話：
看完侯導的《海上花》(金馬影展試片)，對這麼一部表面風平浪靜但內在人心卻波濤洶湧的精采之作深感佩服，上網查了一下，發現《海上花》精采的演員群戲表演，竟全被金馬獎給忽略了，這.....再次證明所有的電影獎項評選「僅是」某個當下的勝負輸贏，而一部經典之作，有時得「依賴」時間淬鍊，才能讓目光平凡的人們跟上創作者走在時代前端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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