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三線 台三線，這條縱貫台灣南北的美麗公路，曾經是漢移民與原住民交界的土牛線，百餘年來，這條線上發生過族群間的衝突，也寫下了許多動人的故事。 至今，居住在此的客家人與原住民，仍然維持著密切的互動，本報將沿著這條公路，紀錄台三線的人文歷史，以及環境生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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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代人介衝突
其實我的老丈人是在電視台工作，和一般人比起來，算是收入相當不錯的職業了，但是為何生活要過得如此清苦，還要承受這麼重的經濟壓力呢？除了謹守勤儉持家的祖訓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大家族的「共產觀念」，怎麼說呢？「因為我父親是全村唯一出來唸書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在台北上班，賺了錢就要回饋給家鄉。」彩雲道出了關鍵所在，當年父親之所以能夠離開山上、到都市唸書，靠的是族人的支助，一方面為了感念這份恩情，另一方面也是展現成就，每逢過年過節，父親都會回鄉下發錢，而且人人有份；平時婚喪喜慶、造橋鋪路、建廟打醮，甚至買樹苗、肥料、農藥，也全都少不了父親的一份。雖然離開了山上，但是身為家族的成員，他們仍然和留在家鄉的人一樣盡各種義務，尤其在經濟上，都市裡賺的錢必須拿回鄉下接濟族人，甚至六年前，他們把平日省吃儉用存的錢，拿回鄉下去蓋房子，暗算著將來退休之後，要回到這裡終老，就這樣，大半輩子辛苦賺的錢，絕大部分都拿回鄉下去了，彩雲苦笑著說，「別人看到我們回來好像很風光，其實在台北日子過得好苦！」看在年輕一輩的眼裡，她們姊弟很難理解，為什麼在台北什麼都捨不得花，回到鄉下對其他人卻這麼慷慨；為什麼在台北生活這麼久的父母，對台北一點感情都沒有，心裡頭想的只有鄉下。兩代間認知的差距，使得衝突的情緒不斷在累積。
去年底，老丈人終於從服務了30年的公司退下來，兩老原本滿心期待今年終於可以在「真正的家」過年，但是顯然年輕人不這麼想，大年初二我帶著彩雲和女兒光妹「轉妹家」時，小弟已經趕回台北去打工，兩個妹妹雖然人在新竹，心卻不在這裡，對她們來說，在這偏僻的荒山裡，除了看電視，沒有別的事做，和親戚們也不熟，客家話又講不通，更受不了的是，每年的年菜都是這樣子，母親還要為此忙上忙下，她們建議，以後過年可以叫比薩來吃，母親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但是在上一輩的觀念裡，過年就是要這樣，每家都一樣，「如果大家一起來幫忙，事情很快就可以做好啦！」母親略帶不滿地說。就這樣，母親感嘆自己的辛苦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姊妹們則是因為好意被誤解而感到生氣，在吃過一頓氣氛尷尬的飯之後，兩個妹妹就收拾行李要回台北，原本沈默的父親語重心長地說：「妳們為什麼不待在這裡？這裡才是妳們的家啊！」沒有人理會父親，也沒有人願意留在山上，在她們心中想著，這裡是「你們」的家，不是「我們」的。
「我已經看開了，你們年輕人愛怎樣就怎樣，以後我都不要管了！」這是母親最近常掛在嘴邊的話，她漸漸體認大環境已經在改變，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想法，現在的她，奔波於新竹和台北之間，除了在鄉下種菜之外，每個禮拜她還要趕回台北參加山歌班和胡琴班，而且經常在各個活動登台表演，只要是有關客家的活動，她都熱心參與，對她來說，現在的生活充實而且快樂，無論在台北或是新竹，她都能找到認同。至於退休後的父親，則是圓了他多年的夢想，留在山上享受鄉間的田園生活，以及享受親友間濃密的感情，雖然在他生命過程中，住在台北的時間比在新竹久，但是自始至終，台北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討生活的地方，他只認同峨眉是他唯一的家。不過對移民第二代的年輕人來說，她們的成長經驗在台北，她們從父母親身上看見的客家，是為生活壓力所綑綁的艱辛，是與社會脫節的保守觀念，在家庭裡，她們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客家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