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爬完七天的筏灣比魯,在東港逗留一天之後,回到台北,感覺還沒休息夠,又臨時決定和P去莫很溫泉晃蕩,因為已經離職無事可做,因為去爬山時間會過得比較快,因為不上山也只是在山下發呆而已。
雖然後來我深深覺得,也許我是不該在這個時候上山的,也許我急著上山只是為了逃避一些難以解決的事情,我以為這次爬山可以像之前一樣,放空自己不去思考山下的問題,結果不行。
其實從筏灣比魯那次就該知道了,有點心不在焉,但因為我是領隊,所以沒時間想太多別的,因為這是一條需要專心去走的路線,因為山上的狀況比山下的事情更需要馬上去面對:要判圖、看方向、找路、決定一些事情……而且一旦上山,就不得不完成這條路線,不管遇到任何情況都不願撤退,爬山對我而言,是沒有退路的。
莫很溫泉卻不一樣。除了上溯莫很溪約2公里的那段溪谷之外,這條路我已經走過很多次,已經熟悉到不用看地圖和紀錄,大概也不必用到大腦,再加上我們的行程排得超鬆,空閒時間太多,所以很容易想到一些有的沒的。本來這樣悠閒的度假也是我一直嚮往的爬山方式,可以沒有任何壓力地在山林中遊蕩,人的一生中能有幾回?
還記得第一次去大濁水北溪的感動,這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地方,有很多動物,有獵人,有部落,有很多令人驚奇的事物。到現在我仍然非常喜歡而且懷念那裡,每次走在那條已經來回無數次的獵路時,心中總會湧現一種懷念的感覺,期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候,永遠不要向當時的感覺還有南澳南溪說再見,可惜這是一份永遠不能成真的悸動。
也許我終究是勞碌命,不能忍受長時間無所是事,也許這個地方對我已經失去未知的吸引力,也許我太掛念山下的事情以致於不能專心享受自然。總之這五天對我而言真是度日如年,我沒有一刻能夠不去想那些令我心煩的事情。我怎麼可以這樣放著那些事不管,待在山上什麼事都不做呢?
剛開始我拼命說服自己,只要上山幾天就會忘記所有的煩惱,而且莫很溫泉是我一直想去而去不成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當然非去不可啊!然而這樣單純的日子卻不能令我安心,因為我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怎麼可能安心呢?我強烈地想下山。
本來想要硬撐和大家一起晃到七天結束,但最後還是不行。雖然覺得很對不起隊友們,可是如果再繼續待下去我一定會後悔,所以第五天的時候終於決定要先下山了。雖然我也知道,即使我立刻回到山下,也不能解決任何事情,但我不想要再拖延了。
原本預計要在半路上的大工寮住一晩才出去,不過走到那裡時天色還早,我想我有點心急了,很想快點回到山下,於是我幾乎沒有停留地拼命往前走,天黑的時候我已經停不下來了,只想盡快出去,於是我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鐵律:不踢夜路。
其實我怕黑,不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怕,只要有第二個人在,我就不怕。但很可惜我就是一個人,只好一邊想像自己已經在南澳溫暖的車站裡的情形,一邊情緒緊繃地拼命趕路。出去的路從莫很溪到產業道路,我花了8小時走完,但實際上那是一般登山隊伍一天半到兩天的行程,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能走那麼快,也許我已經緊張到沒有感覺了吧!
晚上8點仍在產業道路上走,本來以為這麼晚了不會有便車,快要踢到金洋村時很幸運地遇到一個原住民開車進來,知道我一個人走,非常好心地載我到南澳搭火車,其實他自己才剛從南澳開車進來,為了載我又開回去一次,真是好人。
於是我撘了當天最後一班火車回到台北,雖然回台北之後我什麼也沒做,但心裡覺得踏實很多,不再有那種坐立不安的感覺,我想是因為至少我可以直接面對我的問題,不再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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