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經過住家附近的那家麵店,
看見招牌上「餛飩酥羹」這幾個字,
我總要想起沈三白和芸娘來。
曾經,從那位和沈復同宗又同鄉的老師口中聽得這一則軼事:
老師返鄉掃祖墳,
路上承蒙熱心鄉親招待,
某天某餐裡有某道菜名喚「芸娘餛飩」,
名字好聽,實際上也就是將餛飩炸過再做成羹湯,
白話一點,就是餛飩酥羹。
鄉親神祕兮兮地給老師發了個問:
「您可知為何叫『芸娘餛飩』?」
「可是應了芸娘那『火裡來,水裡去』的愛情?」
我們在課堂上聽得「火裡來,水裡去」這幾個字,
全不識相地笑了,
惹得老師有些咬牙:「你們這些小鬼!」
我們笑,八成是因為老師長得活像東北大漢,
聲如洪鐘,身量高大,
一旦談起江南那老帶些黏膩的風雅,
總覺得和他的人不甚搭配。
但我的確佩服為那道菜命名的人,
尋常的一道餛飩酥焿,
竟能和芸娘搭在一塊兒,
若非對他倆有所了解,
豈能體會「火裡來,水裡去」的箇中煎熬?
不是每段愛情都得這麼水深火熱,
只是三白和芸娘的那段深了點,又熱了點,
卻深得無法啟齒,熱得難以抹消,
那疼惜他們的人便以這樣一道尋常卻意味深遠的菜,
聊表心意而已。
那麵店賣的餛飩酥羹和老師家鄉的芸娘餛飩不知是否一樣?
我只嘗過一次,斷不肯再嘗第二次了;
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
是感情的問題。
咔啦一聲咬下被羹湯泡軟,卻還有些酥脆的炸餛飩,
我心頭竟也咔啦一聲,像是被咬了一口。
摸摸心口,疼。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