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回來了一個多月,
以往總是能很快地調整好心情,
再度回到工作上;
不過這次在調整上似乎發生了不小的困難,
明明走在台北的街頭,
一個轉身卻又希望自己仍在京都的巷弄間漫步。
在京都總是精神奕奕的自己,
一回到台北立刻又變成那個希望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懶蟲。
朋友取笑我,
「去嫁個京都人算了」,
嘿!想太多。
身邊的人不太能理解我為何對京都這個地方難以忘情,
一去再去,三次、四次……
我自己也很難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回出發前,
同事問我在京都是否有我自己非去不可,
而且每次必去的地方,
我細細思考,
「東本願寺」,我說。
那裡對我而言真是個奇妙的地方。
和熱鬧的京都車站不過咫尺,
但氛圍完全不同;
風吹過銀杏樹的聲音、
水在池子裡流動的聲音、
腳踩在古老長廊上發出的吱軋聲、
後院杉樹的香味……
一個人坐在廊下發呆,
什麼也不想,
就任憑風從我臉上吹過,
感覺自己所有的感官全都達到一種最放鬆卻又最敏感的狀態。
於是我深深愛上這個城市獨特的氣質;
在踏出京都車站大樓的那一刻,
呼吸到京都的空氣,
會讓我打從心裡露出微笑的空氣,
就覺得自己的心、
自己的靈魂都完全被撫慰了。
回來的那天和曾谷先生愉快地聊著天,
他問我喜歡京都的什麼,
我愣了一愣;
我喜歡京都是一個無庸置疑的事實,
但是為什麼喜歡那裡,
卻是一個我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約略地說了一些:
喜歡這種不疾不徐的生活步調、
喜歡京都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有禮、
喜歡京都的漬物,
尤其喜歡京都的豆腐,
密實而充滿香氣。
最喜歡的,
還是京都那種如棉花糖般輕盈膨鬆的城市氣氛。
曾谷先生說:「柔軟?」
是的,
就是這種柔軟讓我難以忘情。
當我說到自己就要搭當天下午的班機回台灣時,
「為什麼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曾谷先生問。
悲傷?我有嗎?
他為什麼用「悲傷」這種詞彙?
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他從我臉上所讀到的訊息就是這樣嗎?
是因為我當下並不想回去的緣故嗎?
是我終於了解自己為何對這個城市如此念念不忘的緣故嗎?
於是曾谷先生的這句話突然變成了一句具有力量的咒語,
回來之後,
我幾番思考自己與京都這個城市之間大大小小的聯繫,
仔細計算自己曾走過的地方,
一再翻閱著以前的照片,
想看看以前的自己是以什麼心情度過那短短的假期……
每思及此,
就覺得真是「幸好」、
幸好去了平安神宮、
幸好遇上了曾谷先生、
幸好我們可以用日文交談……
不管是玻璃帷幕的京都車站大樓、
長得像蠟燭的京都塔、
熱鬧的河原町、
炫人目光的金閣寺、
展現了幕府時代氣派的二條城、
寄託了千萬學子心願的北野天滿宮、
歷經戰國繚亂的本能寺、
宏偉壯觀的知恩院、
曾是天皇居處的京都御所,
或是展現京都風情的祇園、鴨川、圓山公園……
在宇治金時、和果子、手製煎餅與速食店、咖啡座、柏青哥之間,
京都的過去和現在屢屢重疊,
這或許是一種掙扎也說不定,
但是這種讓人搞不太清楚是調和抑或衝突的狀況,
反而造就了京都的魅力。
我想起圓山公園的櫻花雨、
想起一下雨就起霧的東山、
想起在公車上和我閒聊的老太太、
想起曾谷先生、
想起京都的一切……
彷彿呼吸吐納間,
還聞得到宇治茶的淡淡香氣。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