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開同學會時，他也鮮少出現過，
於是她怎麼也沒想到，
會在一個如此普通的日子裡和他相遇。
「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他禮貌性地問。
廢話，她當然有空；
一個在週末午后穿著Ｔ恤牛仔褲和涼鞋獨自逛書店的女人，
怎麼看都不像待會還要去赴約會的樣子。
兩人就這麼在咖啡店坐下，
各自點了東西，各自付錢，
然後，陷入一種無可奈何的沈默。
「現在在哪裡工作？」他問，
看得出來是為打破沈默。
她熟練地掏出名片遞給他。
「美術設計啊！很棒啊！」他說。
「只是混口飯吃，算不上什麼。」她微笑著。
又沈默。
「你呢？什麼時候拿到學位？聽Eric說大概今年不是嗎？」換她開口。
「嗯，口試是過了，就剩把論文修改完了。」他也像是回答例行事項般。
「那到候你就是Dr.王囉！」她笑著說。
「真不容易，班上同學只有你們三個繼續念博士班，
現在總算可以畢業了。」
「嘿嘿，」他露出一貫的笑容，
「那時候也沒有想太多，就這麼一路念過來了；
結果一堆同學都結婚生小孩了。」
「對了，今天怎麼會在台北？」她問，
他一直在南部念書，老家又不在台北，
該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嗯，來台北找我哥，順便看幾個朋友，
今天下午沒事，就來書店晃晃，沒想到會碰到妳。」
她靜靜看著他的臉，兩個人在十六歲就認識了，
從同班同學變成五專同學，
變成博士班以前的碩士班以前的二技以前的五專的同學，
十二年哪！一轉眼已經過了十二年哪！
她還是記得的。
記得他身上有著海與陽光的舒服氣味；
記得他打籃球時在三分外線射籃的英姿；
記得在念工程數學時，
他在她耳邊說著「妳不要管他們，我們念我們的」；
記得考完有機化學小考時，他看著她的考卷幽幽地說著：
「我這麼努力教妳了，妳好歹也考高一點」；
記得全班去淡水玩的那一次，大家在合照時努力地往前擠，
他卻偷偷牽著她的手，「沒關係，我們兩個站後面就好」；
記得分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完全不敢開口跟他說話，
直到有一天她在科館被他「堵」到，
他一臉認真：「妳什麼時候才要跟我講話？」
……
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眼前這個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那是她深愛過的人，是她曾傷害過的人，
是她至今仍覺愧疚的人。
「能見到妳真好，我說真的。」他開了口，
然後像是回憶著什麼：
「以前……真的蠻快樂的，
同學都是好人，又有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後來到二技或研究所，都碰不到這種班這種同學了。」
「嗯。」她低頭微笑，是啊，這點她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還有啊……既然碰到妳了，
那我想剛好是個機會，有些話以前沒有跟妳好好說，
可能有點太晚了也說不定……」
他抓抓頭，那是他思考的時候慣有的動作。
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心想，也許，
這麼「光明正大」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了……
「那時候……分開的時候……」他說。
她心頭一緊，怎麼那麼久以前的事現在他又提起？
「我沒有怪妳，從來就沒有；
我知道妳後來一直跟我說『對不起』，
可是我都沒有回答妳，
我不是生氣，只是不知道怎麼回應；
我知道妳是考慮很久才決定的，也可以理解妳的想法，
雖然那時候會覺得妳不夠信任我，
可是我沒有怪妳，真的沒有。
如果因為我而讓妳覺得不好受的話，對不起。」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像是等待判決般，
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她咬著下唇，靜靜地流著眼淚，
力持鎮定地說：「嘿，你今天是來惹我哭的嗎？」
「當然不是。」他笑著，「我是來拯救我們兩個人於水火之中的。」
她破涕為笑，「順便搞笑是吧？」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
她靜靜感受著他的體溫、他寬厚的手掌，
還是一樣，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妳的答案呢？接受我的道歉嗎？」他問。
她把另一隻手覆上他握著她的手，
「我從來不敢想像哪一天和你再見面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我真的很高興，能跟你好好地說話，
好像自己長年以來的心願終於得到傾聽、終於得到答案，
我還是要說『對不起』，真的很抱歉讓你困擾這麼久；
還有『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好男人。」
「那還用說！」他帥氣地挑挑眉。
她笑了，彷彿是自己和他分手八年多以來最無負擔的笑容。
文章定位：
人氣(23)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