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沙龍 我想要一個沙龍，色澤艷麗、觸感細緻，又慵懶、又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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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慧慧在中環吃晚餐的時候，在電視牆上看到空難的消息。飛機不知何故在空中解體，罹難者遺體和飛機殘骸散佈在澎湖馬公海域，鏡頭隨著搜救人員在海面上急速穿梭。我們緊抓著手，不敢置信。三天前，我們才搭同一家航空公司的班機從台北飛往香港，次日晚上又要飛回台北。

深夜，我們在半島酒店的房間裡看電視新聞，晚報上有一些零碎的快報，說很多人急著改班機。我焦躁地換上浴袍，衝進浴室，拉上玻璃門拚命往身上沖水。Tiffany沐浴乳有著像是鴉片香水的味道，胡亂抹在身上，竄入鼻孔的香氣與大腦無法連結，我看著白茫茫的水霧瀰漫，覺得恐懼。

清晨起床，慧慧接到台灣的電話，有兩位認識的長輩也在那架飛機裡面。她靜靜放下手機：「世事好難預料。」她摸著茶几上一缽養在清水裡顏色正好的蘭花，絲緞般的花瓣在水面上漂浮。

我們走出酒店，在九龍街頭晃蕩。週日的彌敦道處處是人，走到維多利亞港邊，許多渡輪忙碌來去，中環櫛比鱗次的摩天大樓一覽無遺。烈日高照，慧慧帶我到許留山吃消暑甜品，我們不再提空難。

傍晚領了行李，搭機場快線到赤臘角機場。電車裡的個人螢幕跑過一條條新聞，罹難者人數正在增加中。Check in入關後，我們在免稅商店逛著。手機突然響起，是母親，她神經質地緊張，聲調快要哭出來。

機場書店架上一大疊一大疊報紙，台灣報紙一份五元港幣，頭版上盡是空難新聞斗大的照片和標題。慧慧說不知飛機上會不會提供報紙：「聽說他們以前會過濾給乘客看的報紙。」登機門前已是大排長龍的旅客，這個航班仍然不可思議地客滿，台港航線總是如此擁擠。踏進飛機時還是看見了報架，但是報紙都被拿光了。找到位置的時候，發現鄰座是財經界知名的金姓學者，正埋頭看報。

飛機在跑道上開始加速，機艙裡很安靜，沒人說話。坐在我們前方的那個空姐正在扣安全帶，她微微低著頭，眼睛紅腫，那架出事的飛機裡，是否有她熟稔的同事？飛機開始拉高高度，機身平穩後，空姐們起身去準備餐點。無助的感覺襲來，一但離開了陸地，我們就是在高空中孤獨無援的一群人了。前座的行李架正一滴一滴往下漏著水，她們跑來查看，說應該是行李中有水壺的關係。坐在底下的那位年輕男士馬上拿出毛巾堵住漏水的細縫。
藍色的螢幕上正顯示一張地圖，白色的小飛機從香港起飛，短短一個小時的航程中將經過馬公抵達台北。我們吃著烤魚排，慧慧輕鬆地和我聊天，又喝了兩杯咖啡。

螢幕上的白色小飛機逐漸接近馬公，我開始有些慌亂。前方座位有人走來，東張西望像在找人，是最近在台北開了豪華購物中心的沈姓企業家。白色小飛機已經在馬公上方，一點一點向東北方移動。我把臉埋進毛毯，想像著飛機下的黯黑水面，覺得此刻確實存在著的生命就已經足夠，不敢再貪婪。

白色小飛機已經離開了馬公，朝台北飛行。飛機高度逐漸下降，陸地上的燈火映入眼簾。慧慧突然嘻嘻笑了出來，她一直偷瞄金姓學者手上的報紙，好像被發現了。

飛機降落在跑道上後一陣顛簸，我轉頭，才發現慧慧正抓著扶手，眼睛緊閉，她是不是很害怕？我也閉上眼，感到強烈的暈眩。

飛機終於恢復平穩，慢慢停下。我很想用力地鼓掌，但是大家都很沉默，陸陸續續有人站起來，機艙裡只有拿取行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