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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9-24 01:58:42| 人氣23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古根漢美術館和我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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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去了古根漢美術館而且大肆抱怨一番以後,我就知道自己的美學素養和自以為是包準讓Uncle Bernard和小安笑掉牙齒了。那天問起學博物館學的Kay古根漢美術館和裡面的創作到底是什麼回事,她倒是「有教無類」,很細心地說給我聽:

「古根漢定位自己不購買cultural objects(就是那種佛的半顆頭或斷掉手指的中東佛掌之類的東西),也不搶購古典藝術的畫作,它把錢花在建物本身的建築突破,古根漢的螺旋設計其實不只蓋了一次,還包括其中一次古根漢爸爸看了不滿意叫設計師重蓋。設計師事務所也換了很多家,古根漢美術館的竣工是到了小古根漢手中才完全落成的,建築師此時也以白髮灰灰了。除此以外,古根漢打破過去的美術展覽的分類學,其他美術館多半以畫家的年代按照時間先後順序陳列,但古根漢獨樹一格,以藝術類別來展示這些畫作,也許抽象藝術一區、達達一區、德國表現主義一區、最低限藝術一區……。

妳對現代藝術的困其實是很真切的。整個二十世紀上半葉是藝術家們思索美學形式的年代,因為學院派的寫實畫法已經發展至顛峰,只要妳要求,畫家沒有畫不像的東西,只要妳開口,畫家可以把畫面畫成像照片一樣真實。但這對藝術家而言是很大的苦惱,因為照相機的發明,敦促著藝術創作者重新定位繪畫的價值與意義。什麼是藝術?有了照相機,為什麼繪畫依然應該存在?因此藝術家們開始收斂寫實的功力,回到點、回歸線條、回歸單一的色彩、或整片的畫面上,做最嚴肅而純粹的美學探討。各國的抽象畫派應運而生,有人探討線條與色塊的關係,例如俄國的康丁斯基;有人重新探討造型的意義,例如畢卡索。這位大師我們應該特別說明一下,爺爺他在十四歲的稚齡就已拿下全西班牙美展比賽的冠軍,妳要他接下來的人生怎麼過?他當然要重新探討點線面,否則他在國中二年級就已經在寫實造詣上攻頂成功,他接下來的生命要創作什麼?這是畫家很大的焦慮,他渴望虔誠地獻身繪畫藝術,他當然要重新思索美學的形式。其實畢卡索是最能幫助我們理解現代藝術緣由的例子。而法國則有結合社會運動的印象畫派,說是社會運動是因為後印象畫派的成員不僅挑戰美學,也挑戰學院壟斷的展覽,印象畫派所托曳出來的立體畫派,還有德國的表現主義畫派、普普藝術、超現實主義等等。此外就是眾所皆知的裝置藝術的興起,也是法國這種戲謔主流、ego意識突出的民族才會『長出來』的想法。杜象就是不信邪地把他那鍋尿盆端進美術館裡,說:『你們這些小眾的藝評家老是愛歌詠藝術,來啊,來說我的尿盆是藝術啊!來嘛!很藝術、不是嗎?』同時不可忽略的是,存在哲學也影響當時的法國畫壇。

抽象藝術之於一般民眾顯得艱澀難解,是在於一般民眾並不如藝術領域的人士,能夠prepare了一段對藝術史的理解,理解這一個時期的藝術家們出自於什麼樣的創作瓶頸,與社會思潮或者戰爭時空等等複雜因素,藉以探討這些線條與點塊物。當人們直接看到幾坨抹的黑黑的色塊,或者亂滴成一團的畫作,當然覺得很沒意義、很沒價值,那我也可以來當藝術家嘛!其實不然,上述每一位藝術師,他們在亂塗亂畫以前老早就征服了寫實的功力,並且這些亂塗亂抹都有一定的美學基礎,幾乎每一位現代藝術大師都曾出書或議論過美學原理,康丁司基的藝術論、畢卡索、高更、梵谷與德國畫家們,每一位的美學論述與深度都足以登台為現在的藝術學院學生們擔任『美學原理』、『繪畫概論』、『美學與藝術評論』課程的教授,莫內的色彩理論甚至還援引眼球醫學的原理呢!
所以,人家是真的有在研究啦,沒有亂畫啦!但不可否認,當現代藝術把美術精神逐漸引領掙脫形象與比例的關係,就開始和一般民眾的美學認知產生落差,不是只有妳,包括我,以及泰半的美術館觀眾,都無法很精確地賞析這些作品,除非是藝術評論家、藝術創作者、藝術經紀商,才有能力分辨什麼是好的亂塗亂抹、什麼是差的亂塗亂抹。現代藝術的賞析標準不是誰畫得像,而是量感的呈現勻不勻稱,色點的鑲嵌是不是獨到、令人驚喜以及規模的表達是不是夠有想像力,甚至是情緒的張力是否得當,太煽動或太弱勢的畫面,其實是可以被分辨出來的。因此就不是原來看古典時期的畫作的情境,我們會去探討光源、畫面的穩定、還有寫實的程度等等,現代藝術的觀賞重點都不是這些了。」

Kay又說道:
「其實我跟妳一樣,也看不懂現代藝術。雖然唸過一點點藝術史,還是只能為簡單的繪畫概念感動,還是只能欣賞林布蘭特啦、維梅爾啦這些古典大師,或者達文西啊、米開朗基羅、波底伽里等文藝復興時代的大師。如果我們對於接受現代藝術modern art都感到這麼困難了,相信對於當代藝術contemporary art的接受度更低。因為如果連色塊的塗抹都被我們罵成這樣,那麼那些撿破爛貼碎片、或者在美術館前日夜大便說我這是在創作行動藝術behavior art的人,我們一定會更看不懂、而且會更憤怒……」

Kay的說明很有益,也很體貼,我這才略微理解現代藝術的緣起。當代藝術是甭想去看懂了,記得之前有人在台南市政府放了一堆蘋果番薯當裝置藝術,結果發臭生蟲流汁被當作笑柄,這就是當代藝術在我這一類普羅大眾心目中的形象。

本以為這一次悻悻然的古根漢現代藝術經驗就此告一個段落,沒想到前些天又和Takeshi提起。Takeshi和我一個星期有一次語言交換,他教我日語,我教他中文。通常我們不但聊語言,還聊學業、生活、小說和電影,甚至對母國的想法。我喜歡聽他談電影,看完今年坎城影展紅遍半邊天的加拿大片”Les Invasions des Barbarians”後,我問他感覺如何,沒想到他不但有自己的見解,還把報上的影評整理評論了一番。以前問他為什麼來蒙特婁,他老說自己看不慣現在的日本社會,實在不適合在日本生活。他從東京一橋大學畢業後就到UCLA去,三年前再到加拿大來讀博士。他是個沉穩的人,話不輕易出口,喜怒也不形於顏色,也就因為如此,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給人能夠信賴的感受。一旦和他熟了,就會痛快地說出自己的看法,甚至熱心地幫起忙來。

兩個月前見到他,他說花了一百元加幣買了一輛腳踏車:「不但可以鍛鍊身體,還可以省下地鐵車票錢。」他跑到城北一家專門提供無業青年工作的腳踏車店去買,說可以鼓勵店主的用心。他說以後要天天騎車來學校,直到冬天下雪不能騎了為止。幾天以後果然在校門口的Sherbrooke大街看見他騎一輛藍色腳踏車經過,很精神抖擻的樣子。後來再見到他,他皮膚黑了,說週末時把腳踏車騎到蒙特婁島西南邊的Lachine去,還到河岸邊眺望對面的印地安保留區。「到那裡光是開車都要五十分鐘,你騎了多久啊?」我驚詫地問,他說不知道,不過足足在Lachine晃了一天是事實。

那輛腳踏車,真是Takeshi暑假裡最好的禮物了,他一定還騎著它去過蒙特婁很多地方吧?

不料,上個星期四和他碰面,他竟然告訴我腳踏車被偷了的壞消息。他在星期三下午到學校做助教工作,把腳踏車鎖在圖書館前,傍晚回來的時候,發現整輛車連同鎖都不見了。他看去很頹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神色那麼不正常,所以一定是很難過的了。我們坐在咖啡館裡,他低著頭翻著我的日文字典,說:「運氣真是壞透了。」才昨天發生的事,那個賊太狠心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望向窗外。心想換個話題好了,就問他:「Takeshi最近在做什麼?」他說前些天去了Montreal Museum of Modern Art,我心想:「天啊,現代藝術!」問他喜歡誰,他說康定斯基Vasily Kandinsky,喔,這不是我在古根漢美術館看了好幾遍的名字嗎?現在回想起來只記得混亂一片的水彩顏色。問他為什麼喜歡?他說因為那樣的顏色和構圖很給他啟發。

作品沒有統一解讀的規則,畫家「推翻專制,還政於民」的美意我了解,可是還是不得不老實說:「說真的我看不懂,而且你不覺得跟著後現代風的這批畫作或社會學理論都很類似嗎?」他承認,每回在各家博物館看到這些畫作,在東京也好,在紐約也好,在蒙特婁也好,都看到它們之間很類似的成分存在,在反形式的革命之後,藝術家們是否還有開創性的確是個問號。所以他其實更喜歡「變革後的傳統作品」,比如畢卡索有一張”Road”,黯淡的一條道路上走著灰敗的人們,大家都正走向在路的盡頭張牙舞爪的死神。他還推薦我一位日本畫家Higashiyama Kaii,說他的畫也很有意思。

談著古根漢美術館,Takeshi的神采好像開朗些了,腦海裡可能有康定斯基”Painting with White Lines”畫布上暈染開來的色澤閃耀吧?我靜靜地聽他說,他也沒再提腳踏車的事,但是我知道,Takeshi只是恢復了他自持的性格、把情緒藏起來而已。我心想,如果下一次見到的Takeshi能夠真正的開朗起來就好了。

我現在很慶幸自己那麼不喜歡古根漢美術館,就因為這一次魯莽的抱怨,突然好像再認識了朋友們一次,看見了他們平時從未給我看過的那一面。

台長: 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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