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沙龍 我想要一個沙龍，色澤艷麗、觸感細緻，又慵懶、又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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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和一位加拿大同學聊天時遇上另一位中國同學，她和我們談了幾句以後正要離去時，突然轉頭對我說：「妳好像胖了？」我一愣，趕忙擠出幾聲乾笑：「真的嗎？」看著那位中國同學發黑的牙齒和素面天然掛著眼鏡的臉孔，我心裡暗罵：「就算胖了也比妳美！」身旁那位加拿大同學卻耐不住了，很不高興地說：「妳怎麼這樣說話呢？」我卻沒說出來，這可能是華人社會的特殊招呼法喲！

華人說話的方式的確很特殊。這年頭中國人相互認識沒一下子就問到對方的收入，去年我在上海，連出租車司機也劈頭就問我家人月入多少。回加拿大後我偶爾看見一本漢語課本，赫然發現一篇課文向洋人學生解釋為何中國人老問旁人掙多少錢，原來是一種關心的表現。不過我很確定洋人不會領這個情，收入、宗教、政治是在陌生人面前絕對要閉口不談的話題。號稱禮儀之邦的古典中國如今已飄然遠去，也或許當今的中國人對禮儀有一番新定義吧？

也有些人雖然不至於問收入，說起話來也是「口出驚人」，就像那位中國同學一般。兩年前妹妹回台灣度假，有一天打電話回來嘀咕，說她的朋友告訴她：
「妳在加拿大好像吃胖了。胖了也不錯啦，有福氣。」

我自己也曾經被如此「問候」過：
「妳的下半身好像比較豐滿喔？其實女生這樣好，生小孩比較好生。」

是胖是瘦，其實自己心知肚明，當一個人說妳胖的時候，妳就不會瘦到哪兒去。不過我疑惑的是為什麼個人的體重和外貌在北美是隱私，在華人國度卻被列為可以公開閒談的話題？難道是華人不以為這是不禮貌的，被人談論時也心情愉快嗎？

尤其，被女性這樣唸叨頂多反感一陣就算了，被男性這麼說，卻是難以釋懷的羞辱。還記得高中三年我鎮日坐在沙發前吃東西看電視，體重從46公斤上漲到59公斤。上大學時終於勉強減去一些，兩隻腿卻仍舊圓滾滾。有一次，班上一位男同學靠近我，似笑非笑地說：「我們都在男生宿舍說妳的蘿蔔腿呢！」

我那時聽了又羞又氣，卻沒有勇氣反擊。回家時還問娘親為什麼我的腿那麼粗，娘說：「妳那是遺傳我的啦！我在台中女中時還被一中的男生當眾說是『航空母艦』，我吼回去，要他們照照鏡子看自己長什麼德行！」後來我和在台大社會系的好友碰了面，她說也遇上了類似的情形，她們班的男生私下給全班女生長相排名，後來不知怎麼搞的傳到女生耳朵裡，大家憤慨不已，集體要求道歉。那些男生商討了很久，很慎重地派出代表來道了歉，而且承諾再也不會拿女同學的外表當話題了。

我的娘親和我的好友的膽識真教人激賞，只是我相信大部分的女性還是像我一樣敢怒而不敢言，所以縱容了這麼多明明本身長得「罄竹難書」、卻對異性採取高標準的男人出來。大學時期那位男同學說的話成了心中的陰影，我一直很緊張是不是又會成為笑柄。成年以後，卻發現自己已經處在無法逃躲的「審美語言暴力」之中，週遭男性對於大眼睛、長頭髮、身材細瘦的年輕女孩毫不遮掩的連聲誇讚，與之相反的女性在談笑之間便無容身之地。當我好不容易減了肥、化了妝，又發現年紀已與「年輕美眉」這個詞彙漸行漸遠，不禁恐慌起來。

慶幸我這個心態脆弱之人能夠來到北美，一個只敢在大眾傳媒上大力鼓吹女體性感之美好、卻不敢挑釁女性個人自尊的國度。這裡的女人無論年紀大小、無論膚色深淺，都在盡力地表達對身體的驕傲。再胖再醜也好，總要穿上小可愛和貼身牛仔褲，給心愛的人、也給路上每一個人觀看。當然這裡的男人也有自己的審美偏好，他們喜歡女人豐滿的胸和臀、隨著步伐飄動的波浪長髮、給沙灘艷陽曬過的古銅膚色，可是沒有一個男人膽敢對不符合審美偏好的女人走上一步，說：「妳胖了！」

只有華人毒舌派歷久而彌新。那一次和Karl幾個朋友出門去，裡面唯一的華人男性、從上海來的Mack一路上批評這個批評那個：「你瞧瞧，那個女的那麼大個屁股，簡直像鯨魚！」最後聽得Karl受不了了大聲反擊：「是啦Mack，我看你一點肌肉也沒有，也是需要找個尺寸像你們中國筷子那樣的女人才好！」

咱們真該把這話學起來、當作另一種招呼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