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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時間看中時電子報，每天談的都是一個從台北被轉院到台中去的小妹妹。這幾天看，又換了一個標題「皮草」，林志玲穿著皮草亮相的相片被擺在首頁，再搭配文字鮮血淋漓的敘述，彷彿這是一篇林志玲正在中國河北親手宰殺保育類動物的實況報導，還有記者將購買皮草形容為道德與私慾的鬥爭，把熱衷皮草的名媛淑女罵得臭頭。前幾天，離開台灣才幾個月、正在全球MBA排名第一的Wharton讀書的小珊從費城打電話來，聊到了台灣的新聞媒體。她說現在台灣報紙和電視上的國際新聞少得可憐，媒體把力氣都花在炒作國內新聞了。我看了這兩回新聞熱炒，也慢慢感覺出這一個傾向來了。只是，這麼消耗社會能量的炒法解決得了問題嗎？

中國人濫殺保育類動物早已不是新聞。1987年五月中共禁止麝香出口之前，光是從當年一月到五月，從中國偷運到日本的麝香就多達六百多公斤——要殺死大約十萬頭麝才能取得這麼多；在青海，岩羊被用槍殺害後，運往德國在上等肉類市場出售；在甘肅，長著大角的西藏盤羊在市場上每頭售價二萬三千美元；1984年至85年的冬季，江西鄱陽湖的鄉村合作社捕殺了約六百隻鶴和苔原天鵝，羽毛被用來編扇子，同時，做賣鳥生意的獵人也射殺了大約二十萬隻野禽。台灣的動物保育團體和媒體為何不把矛頭轉向中國，向罪惡的源頭比如飼養場和屠宰業、甚至中國自文革以來養就的「人定勝天」不把動物當生命的價值觀開刀呢？還是說，中國太凶惡了，區區台灣何德何能挑動它一根寒毛，所以索幸「柿子挑軟的吃」，把這些住在台灣本島、看見媒體批評就嚇得馬上編派藉口逃避責任的名人找出來當箭靶。更荒謬的是，讀者也天真到這個程度，竟然相信被點名的那一百位台灣演藝名流若不再穿皮草，中國的皮草業就會熄燈打烊不再凌虐保育類動物了。我一邊閱讀這些新聞，一邊驚駭於台灣的媒體論述可以這般粗糙、沒邏輯，而讀者也可以如此脆弱、情緒化。莫怪小珊覺得累，她說台灣的新聞看久了，頭都疼起來了。

坦白說，不關心國際新聞也沒有什麼不對，比如加拿大的同性婚姻合法化表面看去和台灣的確是一點關聯也沒有。不過媒體既然這麼急欲把焦點放在台灣，總應該關心台灣在兩岸關係中的位置以及與國際社會的互動才是。比如皮草事件，中國的皮草為何與台灣產生關聯？就是中國仗著勞工低廉、人民幣緊咬美元不漲的優勢，對外輸出愈來愈龐大，已經到了世界各國無法逃躲的程度，導致很多國家紛紛開始反省無條件輸入中國進口貨品的下場。最近加拿大政府為所有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做了一套楓葉別針，結果被反對黨查出是中國生產因而大賜批評，理由是中國工廠一向以剝削勞工出了名，甚至連政治犯也被迫參與生產，輸往國外的產品都是在惡劣的環境下被製造出來的。反對黨說加拿大政府不但未加譴責，竟然還把訂單往中國送，不啻是不良示範。內閣在國會中被砲轟得趕緊道歉，直稱下一次不敢了。皮草事件其實是台灣在三通熱流中反省的一次好機會，結果焦點全被模糊掉了。只見演藝界的美女們聲淚俱下，宣稱自己無辜也無知，好不容易才安慰了記者和讀者。可是，下一次要是又有什麼中國產品出了問題，台灣的媒體和讀者又要這樣瘋狂一次嗎？

表面上呼喊道德，實際上卻對真正的魔鬼怯懦無言，這才是偽善媒體的真實面目吧？學校裡一位加拿大同學曾經說：「我一定要在這兩年就去一趟中國。」我問為什麼？她說：「中國國土只能承載七億人口，如今卻超出兩倍以上，生態浩劫不說，連空氣都被沙塵暴搞得快不能呼吸了。此時不去，更待何時？」真正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那塊土地上。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人樂於以破壞自然、殘酷殺生為謀生工具？若我們的道德勇氣能跨越國境，那麼，除了要名媛淑女拒穿皮草，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