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扁鵲的故事好感人!從今天開始,每四天鋪上一集:
(1)搶救死人?搶救活人?
(2)關心病人,不關心賺錢
(3)(附錄)什麼叫「經脈」?什麼叫「氣血」?──中醫的宏觀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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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和恩慈都經常感冒,動不動跑醫院,塞多少藥都沒用。小兒科的住院大夫勸我,「陽光、空氣和水」(戶外運動)是最好的藥。抽不出空?有時間生病,就有時間去戶外運動。每天幾小時,保證以後不會再跟他見面。
這位大夫很特別。喜歡跟病人談談,瞭解整體的情況,也解釋「預防觀念」:促進健康,就能減少醫藥手段。不過是個資淺的住院醫生,卻由於關心病人而門庭若市,讓幾位主治大夫沒事幹。我永遠記得那個年輕、瘦弱而充滿關懷的身影──從病房到門診,身邊隨時麇集著一堆病人。他不急不忙地弓著身子,邊聽脈搏邊聽病人訴苦。
他講的沒錯,拿出所有的決心,擱下急事往公園和山上走,那年沒再感冒。下一次再去掛號,他已經被排擠走了。
現代的醫藥產業,在聲勢上固然是發達啦,但情懷算不算高尚、品質算不算進步呢?醫院和診所林立,醫護人員的陣容像麵團發酵,醫療手段越來越猛,吃藥、掛點滴、檢查、切片、住院、開刀……,甚至沒事找事去醫院減肥、整容。
台灣的醫藥消費驚人,整體健康卻漸漸退步。有些醫生也病殃殃的,忘掉濟世救人的初衷,淪落成賺錢機器,把自己消耗掉了。
★ 第一個偉大的醫生
回頭看看遠古中國吧,從堯舜禹到文武周公,締造了一千五百年的盛世。他們知道人沒有善,所以率領百姓仰望上帝的善,靠上帝抑惡揚善。
《尚書》記錄了遠古盛世的施政概況。上帝是神州的主宰,好人得到祝福,犯罪以後必須懺悔。在這種純潔的信仰裡,中國人得到向善的力量,樸實而自然地生活。
「富則驕奢」。從周朝中葉開始,當政者不再信靠上帝,舉世滔滔啊。但是某些人仍然接受真理(大道),變成正確的人,一代代把大道傳遞下來。舉個例子,戰國時代的秦(姓)越人(名),是中國第一個偉大的醫生。
秦越人出生在河北,家裡有一塊祖傳的農地,同時也經營客舍(旅店)。家境還算寬裕,讓他在小學時代讀私塾,接受正規的教育。
有一次全家染上瘧疾,父親不敢輕忽,立刻請巫醫來診治。巫醫又禱告又占卜,最後卻開錯藥。那天晚上,父母和長工的病情忽然惡化,全部暴斃。幾個孩子剩下一口氣,由於沒人照顧或送醫,也跟著死了。
那年秦越人十多歲,成天在田裡與長工一道幹活,鍛鍊得身強體壯。他整夜發高燒、打寒戰,昏迷一會兒又醒一會兒,瀕臨崩潰。弟弟沙啞地喊頭痛、口渴,秦越人想給他倒水,但怎麼都爬不起來。清晨,天色迷迷濛濛的,弟弟依依不捨地地看看他,之後斷氣。秦越人痛哭失聲,再也忘不了那個臨終的眼神。
鄰居起床了,發現這家人似乎不太對勁。過來一看,全部吃錯藥過世,僅存的大男孩已經奄奄一息,趕緊把他送去急救。秦越人大病一場,痊癒以後把田地 送給長工的家人;把旅店賣掉,清償醫藥費,酬謝了好心的鄰居,辦妥幾個人的後事,獨自離開這個傷心地。
★ 隱姓埋名
他走得遠遠的,此後再沒回到家鄉,也不敢回想過去。到達一個陌生的村落,去旅店應徵伙房助手,解決吃、住的問題。他聰明而且非常早熟,工作賣力,常識很豐富。不久升任跑堂兼客房服務,才二十歲出頭就當上旅店經理。
往事讓人傷神,索性把真實的姓名隱藏起來,另取了一個「秦越人」的名字,其實跟秦越兩國沒有一點關係。或者說他是「秦越兩國當中的人」,河北往西經過山西、到達秦國(陝西),往南經過江蘇、到達越國(浙江)。
問起籍貫,有時候自稱是山東人,有時候又說來自河北。對家世(家庭背景)絕口不提,後來認識了兩位姓秦的醫生,就推說是他們弟弟。
良醫長桑君去旅店投宿,發現這個年輕人不僅懂得經營旅店,更有當醫生的特質,所以讓他跟著見習。秦越人想到那個陰沈沈的夜晚,痛下工夫觀摩、咀嚼,也研讀古代的典籍。過了十幾年,長桑君決定退休,把整本《禁方書》(藥方)傳授給這個勤奮而優秀的弟子。
秦越人拜別老師,到各地去掛牌看病。他懷著沈痛的回憶,對同胞的困難感同身受,終身在華北各地奔走,造福了無數貧病交迫的農民。沒休假,不肯退休,直到九十七歲那年被刺殺才停下腳步。
★ 昏睡 不礙事
頭一站到達山西中部(晉國)。國君的勢力不夠看,六個家族準備瓜分晉國的勢力。趙氏家族式微了,趙簡子才二十多歲就執政,想勵精圖治,中興趙氏家族。過度加班,有一次突然暈倒了,昏迷五天,侍從官派快馬召秦越人進宮。
秦越人按過脈搏,對緊張兮兮的眾官員說:「只是血脈不順罷了,不必大驚小怪。」從前秦穆公也操勞過度,血氣不順,在昏迷期間到天上,感到寬闊而愉快。聽先人分析國際情勢,得到突破。趙簡子的病情簡單多了,三天以內會醒來。
現在,趙簡子也到那個寬闊而愉快的環境去了,聽到當前的國際情勢,得到突破。第三天睜開眼睛,聽到秦越人的診斷,就把內丘蓬山(河北、山西交界)的一塊土地封給他,替國人爭取一位神準的醫生。
秦越人把蓬山當成第二故鄉,在山腳住下來,高高興興地去附近幾個村落看病。那塊封地有四萬畝大小,他原本可以高貴而安定地度過一生,但是遠處還有數不清的病人呀!
醫療界的主流是巫醫(方士),這些知識份子研讀天文地理、物理化學和醫藥常識。「方術」包括巫術和醫術,把醫藥加上一層神秘而撫慰人心的色彩。巫醫的程度良莠不齊,有些人潛心研究醫術,是高水準的醫生;有些人對診治不在行,用占卜來治病,錯誤率很高。
在當時,專業醫生得不到什麼肯定,必須到大街小巷(走江湖)去招攬生意,因此叫做「江湖郎中」。他們雖然鑽研醫藥學,卻沒有建立系統性的認識,通常專攻內科或外科,不能靈活精確地診治。農民的手頭拮据,如果患重病,有時候沒錢買藥;年輕的生命任憑疾病摧殘,全家也跟著飢寒交迫。
秦越人想到這些,不久以後又帶著徒弟上路了,在華北各地巡迴,也定期趕回蓬山。
★ 搶救虢太子

首先到達隔壁的虢國(ㄍㄨㄛˊ國,在山西南部)。太子患重病,在半天之前斷氣了,祭祀活動已經展開。秦越人去找中庶子,問清楚發病前後的情況。「中庶子」是太子的顧問和侍從官,搭同一輛車,在同一個房間辦公,朝夕相處。這位中庶子喜歡方術,講得頭頭是道:「氣血交錯而不暢通,排泄不掉,所以暴斃了。」
秦越人提了幾個問題,發現太子的身體沒有僵硬,或許還有救吧,請中庶子去通報。想救活一個死人,你有上古神醫俞跗的本事嗎?誰會相信!
人命關天,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肯放手一搏!秦越人抬頭對著天空嘆息:「你這是以管窺天!我只要聽聽疾病的狀況,就能診斷病情了。就讓我去試試吧,耳朵裡應該還有些響聲,鼻翼應該還在搧動,大腿內側應該還是溫熱的。」
這見解讓人跌破眼鏡啊,中庶子驚訝得雙眼發直,而且舌頭打結、不能發聲了,只好硬著頭皮去通報。虢君更驚訝,衝到中庭來見秦越人:「久仰先生的大名,但始終沒辦法去拜見。現在先生到這裡來,寡人實在是幸運啊。先生在這裡,小兒才能活命;否則他就要填到山溝裡,再也回不來了。」話還沒說完,忍不住臉孔抽搐、變形,痛哭起來了。
秦越人說別難過,這種病叫「屍厥症」。經絡打結,脈氣就閉塞而不能暢通了,所以忽然昏倒,呼吸和脈搏變得很微弱,看起來彷彿死了,其實並沒有死。
換成現代醫學的措辭,這種情況叫休克(假死)。身體出問題,讓血液和體液循環產生急性障礙。這樣的話,內臟就會出現「功能代謝障礙」甚至「結構損害」。雖然沒死,身體狀況卻變得極其虛弱。
生命亮紅燈啦,必須拿出綜合性的急救療法:
﹡針刺:
秦越人囑咐學生子陽,把針在砥石上磨亮,扎進「外三陽五會」這八個穴道。
過了一會兒太子醒過來了,虢君放下一顆忐忑的心。
﹡藥熨(又叫「膏藥」、「熨貼」):
他又囑咐學生子豹,將八種藥材熬煮成膏藥,在兩腋下交替熱敷,讓五分藥氣進入體內。
這些藥材只能用「溫暖」來形容,太子從床上坐起來了,虢君又哭又笑的。
﹡湯藥:
讓經脈系統保持通暢,血液和體液就能順利地輸送了。服藥調養二十天以後,病人恢復過去的模樣。
把死人救活!消息立刻傳遍天下。秦越人說:「這個病人沒有死。我不能挽救死人,只不過挽救了一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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