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記者。」
天晴從沉思中清醒,聽見久違的這個稱呼,她知道站在自己身後的是HIKARU桑,還沒有等她回頭,他已經走到她身邊來,側頭看著她。
她低下頭,有點不知所措,倘若當初HIKARU桑說那些話的用意是要她遠離以風,那麼現在她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還被他逮個正著。
「好久不見了,妳好嗎?」相較於天晴的尷尬,HIKARU桑倒顯得落落大方。
聞言,天晴抬起頭凝視他,在他帶著笑意的眼裡並沒有看到責難,口氣和善,於是她輕輕笑了。
『我很好,HIKARU桑呢?』
「也很好。」他推推眼鏡,轉看不遠處的舞臺,歌迷們都聚在台前,興奮地等待著,「何記者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天前。』她把隨風頑皮飛舞的髮絲撥往耳後,對HIKARU桑說起發行攝影集的契機。
她沒有忘記,遇見潘總的那天,紐西蘭的天空萬里無雲,一身休閒裝扮的潘總,帶著她想念的慈祥笑容,出現在她面前。
原來退休了的潘總,去年移居紐西蘭享清福,他們聊起這幾年的際遇,然後天晴給他看了自己拍的照片。
【為什麼專拍笑臉?】
〔因為看見這些笑臉,心情也會跟著變好。〕她回答得很簡單,眼前按著電腦按鍵的潘總,嘴邊也有淺淺微笑。
【那妳有沒有興趣,把這些照片集結起來,出版一本會讓人心情變好的攝影集? 】問出這句話的他,眼裡閃著光芒,是天晴所熟悉的潘總,那個精明無比的潘總。
當時沒有工作的她很輕易地就被說服了,於是潘總很快地聯絡了他認識的出版商,開始為天晴商量出版事宜。
『所以我回來了。』說完,天晴抬手拉低帽沿,耳邊聽見主持人預告簽唱會就要開始,引起了歌迷一陣尖叫和歡呼,還沒有親眼見以風的準備,她是不是應該離開比較好?
微風輕輕吹過,帶起她帽子下隨意披散的短短髮絲,他往後一步,靠在樹幹上,看見掛在她包包上的鑰匙圈,隨著她的細微動作擺蕩著。
「那個,可以給我看看嗎?」
天晴循著他的視線,看見了包包上的鑰匙圈,把它拿下來遞給他,他接過來仔細端詳,在看見背面的日文以後,露出了笑容。
「因為有藥物控制,KAZE的病已經很久都沒有發作了,也許已經痊癒了也說不定。」他說起以風的情況,天晴沒有看他,專心地聽著關於以風的一字一句,聽著HIKARU桑又進步了的中文,「三年前,結束了原本排定的工作以後,我讓他們放了一個長假,好讓KAZE徹底地放鬆。」
媒體的大肆報導,因此這件事天晴當然知道,但當初對外宣稱他們在國外休假,並沒有把以風的病說出來,後來,他們從外國回來以後,積極地投入工作,接連發行了日文單曲和中文專輯,各大頒獎典禮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事業和人氣仿佛看不見盡頭,越來越多的人知道PRIDE這個名字,而她只能趁旅行的空檔,從新聞裡猜測以風的動向。
現在聽見HIKARU桑給了她如此正面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一股熱流沖上眼底,她輕眨雙眼,壓下那股想哭的衝動。
「那個假期,KAZE寫了不少的好歌,順利被發行之後,每一首都順利登上KTV排行榜十名以內。」他緩緩說著,把鑰匙圈遞還給天晴,視線沒有從天晴單薄的背影移開,「卻有一首歌,他明明早就完成了,卻怎麼也不肯發行。」
天晴沒有把鑰匙圈掛回拉鍊上,只是握在手心裡,聞言微揚嘴角,仿佛又看見了最初那個冷漠拒絕她幫助的張以風,依然那麼固執啊。
「那首歌,就收錄在這次的新專輯裡面。」
『那為什麼現在又願意發行了呢?』她看見舞臺邊有工作人員在販售專輯。
三年裡,PRIDE發行的所有作品,包括演唱會的DVD,她從沒有錯過,都好好地收藏起來,把歌曲放進MP3裡,隨身帶著。即便身在異鄉,聽著熟悉的歌聲,她就有了繼續旅程的力量。
HIKARU桑聞言笑了笑,「不知道,我沒問他原因,可能是因為時候到了吧。」
這次的專輯她還沒去買,否則就可以知道HIKARU桑說的是哪一首了,天晴好奇地回頭,對上他的目光。
「就跟節目上和新聞裡說的一樣,那些他所寫的歌曲裡面,都有一個晴字。」
他逕自說了下去,沒有移開視線,望著天晴清透的瞳孔,他不想移開視線。
「那些歌,是為妳寫的。」
帽沿陰影下的眼睛睜了一下,為她而寫的?為什麼這趟回來,每個人都要說出讓她困惑無比的話?如敏和王奶奶是這樣,現在連HIKARU桑也是。
【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PRIDE !】
她沒有時間多想,猛然回頭,伴隨著歡呼和掌聲,PRIDE五個人出現在臺上,笑容仿佛散發著光芒,叫人無法把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
而她愣在那裡,只能定睛在向歌迷揮著手的以風身上,剛剛那股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想哭的衝動反而更加明顯了。
臺上的PRIDE 已經開始演唱新專輯的主打歌,是一首輕快的中板情歌,一邊唱還一邊跳著簡單的舞步,歌迷們也很捧場地歡呼尖叫,搖晃著手上的應援牌。
天晴目不轉睛地看著,帽沿下的雙眼有掩不住的點點光芒,HIKARU桑再次凝望她的背影,嘴邊有著淺淺笑意,他還來不及告訴她,以風願意發行這首歌的原因。
【現在的我,一定可以保護她。】
他不會忘記,把DEMO帶交給唱片公司那天,以風站在宿舍陽臺上,沐浴在金黃色的餘暉裡,溫柔笑著的側臉。
而方才看見那鑰匙圈上的日文,更明白地說明了以風的心意,事已至此,他再也沒有阻撓的理由,因為他清楚曉得,以風和團員們為了讓PRIDE這個名字在中文歌壇佔有一席之地,為了要保護自己想珍惜的人,曾經是多麼地認真努力。
他垂首微笑,想起當初向天晴謊稱星野杏是以風的女朋友,成功讓她離開了以風身邊,沒想到繞了那麼一大圈,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
他始終沒有說出來的是,那個時候會那樣做,一半的理由的確是為了PRIDE,另一半的理由,則是因為自己的私心。
是因為他發現,擁有如此溫暖笑顏的何天晴,像極了一個人,再也不會回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