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我發現，那些懼怕黑暗的人們所懼怕的，並不是真正的黑暗。
冬至隔天的晚上，浴室裡小燈的燈泡壞了，大燈的開關又兼著通風扇口的動靜，對於在冬夜裡沐浴的我們來說，那一陣陣的寒風在騰騰熱水的交接之間不斷地吹來吹去，可是會凍壞人的，於是，也只能關著燈沖澡了。
說實話，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在黑暗中淋浴；雙眼慢慢適應漆黑的環境之後，遠近的物品都有了深淺不一的暗色影子，輪廓曖昧，還算是分辨得清，卻又帶著一點異常的違和感。
過一會兒，等熱水一層又一層地包裹住全身之後，濕暖的水蒸氣冉冉升起，在空氣中分散、擴大開來，漸漸將這方小小的浴室給包圍住了，合著深沉溫軟的黑與門外隱隱約約的白，泛起了模糊而細膩的水黑色光暈，鏡面也泛上水氣，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周圍的一切柔和得像是做了一場夢般，夢中有一頭巨大而溫馴的獸，舔拭著自己那泛著玄暗色調的柔順皮毛，張開淺亮的雙瞳，靜靜地伏在腳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張嘴咬你一口。
我一向喜歡在沐浴的時候思考，尤其是在視覺變得薄弱，而觸覺與嗅覺意外敏感的、這樣讓人心無旁鶩的奇妙異境裡，尤其讓我想到了許多未曾想過的，關於自己開始寫作的理由、灰色的童年，以及對於黑暗的恐懼。
黑暗，對於這個星球上的所有動物與植物來說只有一種，就是在太陽落下且連光芒也沒有遺留下來的那段時間、那個空間，規律而富有周期性地，象徵著另一個隨處可見但我們卻也同樣無法將之改變的自然真理；但黑暗，對於人類來說，有另一個意味，意味著那不斷在潛意識中蔓延的、形形色色的人性陰暗面。
這些人性的陰暗面，因為人類的存在而被賦予了其的存在，是不純粹並且太過複雜的黑暗，就像以地表為界逆生長的植物一樣，充滿了可能性與未知數，並以妒忌、憤怒、憂鬱、悔恨等等的負面情感與各式各樣的慾望為養分，在無限的範圍之下茁壯成長，等到成熟之後便化作荊棘破土而出，輕則自傷，重則傷人。
而對於純粹的黑暗來說，我發現，那些懼怕黑暗的人們，或者是聲稱懼怕黑暗的人們，他們害怕的並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與黑暗相生相輔的冰冷；他們所恐懼的既不是飽滿的黑暗，也不是涼爽的黑暗，更不是輕快的黑暗，而是所有被冠上貶義形容詞的黑暗，其中的最甚者，便是冰冷，是冰冷的黑暗，同時也是黑暗的冰冷；也或許，有些人所害怕的是失去色彩的黑暗，但這與喜怒哀樂、長短大小一樣，都是可以被習慣的，唯有冰冷，是我們血性中那生來就會跳動的炙熱──的永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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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 = 好吧，是冬至左右寫的...
圖，憂鬱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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