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憶
明月高照,深林裡琴聲似絲;一曲“何滿子”淒美悲冷,扣人心弦。
今夜,正是春至。
幽篁中一張古琴,欄樑間白絲為簾;清風徐來,吹皺一池江中春月。弦上人容色秀美,眉目間解不開的清愁,玉指撥波,琴音綿密不斷。
忽有一聲短簫破空而來,餘音豪邁浩蕩;迴盪間,來人已停下腳步。
那人一身新郎倌打扮,但喜袍凌亂,禮冠也早已不知去向。他拎著一件白貂披衣,帶著一臉的怒氣,一步步向古琴走來。
初春夜色仍有寒意,那人知曉撫琴人兒一向懼寒,於是即使在滿腔怒火之際,還仍不忘帶上一件披風,披在人兒單薄的肩上。
「…為什麼?」那人悲痛的聲音意外低沉,而且哀傷。
能說嗎?說孟蓉早有了你的骨肉?說爹娘被押進牢中,只要我一句違抗就人頭不保?說你有大好前程,不該在這裡停下?說我多麼想履行我們的約定卻無能為力?還是要說我已是殘病之身,時日無多,不想再成為你的阻礙?
不能說、不能說,一說就是錯。
「君無戲言,一向如此…」
「我是問你不是問他!貝莊,為什麼?告訴我你有苦衷…」
你知道嗎?有一種蝶,雌雄同體,速度飛快敏捷,翅膀顏色鮮豔多彩,飛翔方式變化多端,牠們的目的地一向遙遠而且廣大。
你就是那蝶;是不該安於室的。
而我,只不過是一朵傷春悲秋,隨春而去的花。
「我貪生怕死,這就是事實。」“何滿子”將歇,一曲“廣陵散”又起。
「你說謊。」
「……」一弦斷,宮音不再。
「貝莊,看著我。」那人的眸子深邃如潭,柔情似水。「“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說好的,記得麼?」
「………不要再逼我了…」
霧光朦朧了熟悉的背影;一首殘不成調“如夢令”再起,撫琴人潸然淚下。
蝶,從來就不能承擔著花朵的重量飛翔。
而花,也從來就不長命。
乙卯年元月
皇帝賜婚,鎮遠將軍迎娶吏部尚書之女孟蓉為妻,十一月誕下一女;次年二月奉令鎮守邊關,三月離京。
弦音依舊,青衫卻更勝單薄。重重閣樓,鎖著無心人。
高閣中琴音漸歇,遍地散落著情字丹青,來來去去,卻都是同一人;琴臺上一巾染血布帕,血色鮮豔得觸目驚心,欺霜的白衣也染上朵朵紅花;人兒向露台走去,步步蹣跚。
獨身倚著欄杆,看著如畫的江山和稍遠處車水馬龍的喧鬧市集,細細的春風吹撫在面上。不自覺地望向遠方,有望不盡的惆悵;離愁依依,不知他何時才會回來。
走了也好,能飛多遠就飛多遠。
黃昏,碧綠的草色,迷濛的煙光被落日映照著;人兒默默無言,除了他之外,又有誰會知道我在想什麼呢?
借酒消愁,酒入愁腸愁更愁;強顏歡笑,卻連自己都覺得痛苦。衣衫的腰帶漸漸變的寬鬆了,即便是為他消瘦得容顏憔悴也始終不後悔。
貝莊笑了。縱身往下一跳……
丙辰年三月
翰林樂官墜樓而逝,卻不見軀體,徒留青帶白玉,後世人立衣冠塚,此後再無音息。同年五月,鎮遠將軍辭官,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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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課一篇,兼舊文一篇~
是柳永《蝶戀花》的擴寫,寫得我辛苦萬分 ( ̄口 ̄)/
寫文時的背景音樂是特意去找的,曲名也叫”蝶戀花”
這首”蝶戀花”的歌詞裡有三個字,我很喜歡,就拿來當題目
那就是《長相憶》
貝莊是一個想了挺久的角色,可一直沒有機會在我的小說裡現身
如今也算是遂了願吧。
話說回來,有一種茶的名字也叫蝶戀花
浸水後的茶葉猶如蓓蕾般慢慢地綻放,再配上一朵蝶翼般的茉莉
便是蝶戀花兒,永生永世都不再分離
只徒留個長相憶,卻不知與誰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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