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全身都是汗臭味讓人很難受,皺著眉頭,扯開襯衫的領口,真該死的,是誰規定學生要穿制服,更該死的,學校拿那麼多錢,學生的制服質料也沒有比較透氣,悶,心情悶,身體悶,空氣更悶。
聽到老媽的呼喊,非常無奈的走樓去,身為家裡的長女,我不像個女的,我也不喜歡自己是女的,很無奈,胸部逐日增長,叫它平都不聽,害我現在肢體語言是男的,身材卻是個女的,挺怪異,卻也習慣了。
我家是開餐館,夏天賣冰品類,冬天賣燒仙草類,我喜歡家裡的食物,雖然老媽總是管著我,不准我偷吃,但是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媽規定,我也只要趁她不注意時,方可偷吃,食色性也,吃世人的天性嘛!
不過我還真不喜歡自己忙東忙西,夏天,人來人往的客人幾乎將店內的空氣給吸光了,儘管冷氣轟隆隆的吹,光看到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就讓人不禁吶喊,讓人恨不得馬上暈倒。
「阿轟,幫我送這碗豆花去紙條上面的地址。」老媽又用那半吊子的國語說話,早說過了,我是芳,不是轟,別用台語叫我名字。
「這是什麼路啊!怎麼都沒走過?」在這裡土生土長的我,從來沒看過手中這個地址,什麼土中路左轉,和明街右轉,過了東湖街在右轉,怪哉!前面的路不就是我家的大馬路嗎?
「哩走走看不就知了!」老媽舀了一碗仙草冰給坐在我後面的阿伯。
「阿卿姨,現在是七月呀!還是別讓女孩子這樣到處跑,免得撞到什麼髒東西。」說話的是老媽請的員工,也是我小阿姨的男友,他叫品仔。
「唉唷!店裡都快忙不過來了,讓阿轟去,不然她在家也幫不了忙。」天!我不想理老媽了,什麼幫不了忙!我只是手腳比較不利落,打破的碗比送出去的碗多,我還是有用心幫忙呀!
「可是這樣很危險耶!」品仔又說。
「後啦!阿不然你陪她去啦!」老媽皺著眉頭說。
於是,品仔一臉微笑的走向我,我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只是覺得這傢伙怪怪的。
「我騎車載妳。」品仔將手中的安全帽遞給我。
我又將安全帽推回去,然後說:「我不想要做機車。」我討厭機車轟隆隆的聲音,很刺耳。
「難不成要我跟妳坐妳那台破腳踏車?」他用一種訝異到不行,就像是看到ET一般的表情看著我。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我走向腳踏車,然後又轉頭跟他說:「這台腳踏車是外婆過世前給我的,才不是什麼破腳踏車。」是的!這是我的愛車,縱然我已存有足購買機車的錢,我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台已有五年歷史的腳踏車。
「不然妳騎妳的腳踏車,我在妳後面保護妳的安全。」品仔將安全帽戴在自己的頭上,一臉認真的跟我說。
「隨便。」我在心裡說,有差嗎?大白天的,怕會有什麼事情?
事實證明,我錯了,大白天出事情絕對比晚上恐怖,晚上出事情是習以為常,從書本上都能得知一二,但是,大白天出事情卻是讓人不知所措。
我騎著心愛的腳踏車,後面跟著品仔,品仔的機車上有著顧客的三碗豆花以及一杯珍奶,我們經過了無數個直走以及轉彎,只見身旁的人煙逐漸稀少,四周的景色也漸漸陌生,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一個沒來過的地方,這裡,左邊是一大片芒草以及稻田,右邊是一棵棵高大的樹木以及小木屋,這是一種怪異的景象,照理來講稻田邊應該是四合院之類的建築,但是,這裡竟然是歐式的小木屋,我轉頭看看品仔,只見品仔毫無感到怪異,反而還衝著我笑了笑。
太陽很大,曬得我汗流浹背,臉頰上盡是汗水,因此,我決定要坐在樹下的椅子,好好休息一下。
「怎麼不走了?」品仔好奇的看著我。
「你覺不覺得,這裡有點怪?」我從口袋掏出一條手帕,抹去臉上的汗水。
「有什麼奇怪的?鄉下不都這樣。」他有點好笑的看著我說。
「可是,不知道,我就覺得奇怪,就像是這裡的芒草長的比店外的高許多。」我認真的回答。
「妳可以去拔一根,然後回家比比看。」顯然的,他將我的認真當作玩笑,我白了他一眼,懶得多作辯解。
正當我準備要繼續往前走,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說:「如果可以,我願意放棄妳小阿姨,只願和妳在一起。」
天!他的眼神竟然無比的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別開我玩笑了。」我推掉他的手,心裡不禁吶喊,品仔老是愛開我玩笑,孰料,他又抓住我的手不放,看向他的眼睛,他竟然毫不留情的將我親下去,他的唇瓣異常的冰冷,眼神卻充斥著熱情。
「妳是我的。」品仔的行為舉止讓我咋舌,他怪異到好恐怖。
「我們去送豆花吧!」我緊張的推開他,想也不想的騎著腳踏車向前衝去。
品仔是個帥氣的傢伙,平時的個性也挺好的,怎麼今天性格大變?我踩著腳踏車,俐落的轉彎,終於到了目的地,但是說也奇怪,這裡竟然有著像卡通一樣的建築,就像寺廟一樣的建築,核對地址,我確定這就是目的地。
「進去吧!」品仔想也不想的往裡面走去,印入眼簾的是一片讚嘆,這裡是屬於中國是建築,挑高的樑柱,栩栩如生的雕像,卻又有著屬於西洋的油彩畫,一幅幅的畫像,裡面都是同一對情侶,女生有著碧眼金髮,男生有著中國式的長辮子,這對情侶看來很親密,每一幅畫都有著幸福的味道,但是說也奇怪,這些畫作都附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很漂亮吧!」品仔指的是我面前這張超過四十F的油畫,裡面只有女生,金黃色的髮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整幅畫作以紅色以及鵝黃色為主,畫裡的女孩全身赤裸,深綠色的藤蔓攀附在她身上,藤蔓刺傷了她的肌膚,滴出暗紅色的鮮血,鮮血閃閃發光,就像是紅寶石一樣的美麗,我看著,竟有些迷戀。
「是蘿拉,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品仔的話語讓我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麼能在我面前稱讚這幅畫的女人?而且根據這些畫作內的衣服看來,這些都不應該是屬於我們這年代的人,品仔是怎麼見過畫中的女人?
「那我姊呢?」我刺探式的問。
「哈!她怎麼比得上蘿拉的高貴,妳知道嗎?我在畫這幅畫時,差一點就要幫蘿拉添上翅膀,只可惜顏料沒了,為了填補那些空洞,我可是用盡心思才畫上那些鮮紅色的薔薇。」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品仔怪怪的。
「沒有顏料怎麼畫?」我抓出他的語病。
「用鮮血攪和著肉,在加入凝固用的油脂,妳看,是不是栩栩如生呀!」品仔的笑容很開心,不只是開心,更有著無比的成就感,不過,我光是想到用鮮血畫圖就不禁做噁,這、這根本就不是人會做的事情。
他用一種極為輕緩的聲音說:「妳看,右上角還有一個空白處,妳可以幫我填上嗎?」
我覺得全身寒毛直憟,填上?用鮮血攪和著肉?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面對現在的品仔,我覺得就像面對著一個嗜血的妖怪,我在心底暗暗的想,他會不會將我拿來作畫?
「幫我完成它好嗎?」他看著我,竟有種魔力,讓我想跑腳卻不能動。
只見他緩緩走向我,然後握住我的肩膀,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覺告訴我,這傢伙已經不是我認識著品仔,他是惡魔,是可怕的妖怪。
當他握住我的手時,我幾乎是要放聲尖叫,他將一把刀子放入我手中,本以為他會將刀子刺進我體內,沒想到,他竟然握著我的手,然後朝他身體次去,溫熱的液體開始從刀子流到我的手中,觸感很滑,味道很重。
聞到濃稠的血腥味,我終於受不了的放聲大叫,可是我的雙腿還是不聽使喚的佇立在原地,品仔沒有因為受傷而有著疼痛的表情,反而開朗的笑著,他像是中了頭彩,開心的原地轉圈圈,然後右手用力扯著左手,瞬間,他的身體像是破掉的水球,因為他的左手已經硬生生的被他扯斷,鮮血像是噴泉般灑了一地,只見品仔右手拿著斷掉的左手,靠著牆壁又扭了一下,左手馬上又斷成好幾段,他很不順的拾起地上的殘肢,然後丟進一個很像果菜機的機器,機器比果菜機要大,大約和電腦主機一樣大,他又從一旁的冰箱拿出有些偏綠,早已發霉的不明物體,順手也倒了進那台機器中,轉向開機,機器轟隆隆的攪拌著,鮮紅色和淺綠色混合,形成有些噁心的褐色,三分鐘過去,轉向關機,品仔緩緩的將液體倒再梅花盤中,然後遞給我一枝畫筆以及梅花盤。
「幫我畫。」他笑的可天真,眼神就像小孩一樣的純潔。
「痾。」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台機器,怎麼能連骨頭一起打碎呢?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角角似乎是永遠填補不完,每當我畫完左邊的花朵,右邊的花朵又會消失。
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不跑走,我會說,當腳已不聽使喚,請問你能去哪?
顏料一點點一點點的疊在畫上,一點點一點點的消失,沒想到,一下子就見底了,這次,他沒有在拿顏料給我,因為我已經把他塞入那台機器中,按下開關,我知道他會是我的顏料,因為,事實上,真正的惡魔應該是我才是,領悟到了這點,我只是豁然開朗的笑了笑。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在控制他的吧!只因為我的體內多了一個靈魂,也就是畫中女孩的靈魂,而他體內則是那個男孩的靈魂,男孩注定要為女孩犧牲。
女孩叫蘿拉,男孩叫李新,死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台灣,李新和蘿拉深愛著,但是李新的家人反對兩人交往,因此,李新帶著蘿拉私奔,來到這間房子,李新喜歡畫畫,因此,總是利用許多花草調配顏料,這一天,蘿拉染上肺癌,兩人早已窮困潦倒,怎麼會有錢給蘿拉看醫生,終於,蘿拉捱不過那年夏天,喪身於房子後面的薔薇中。
蘿拉喜歡薔薇,她倒在薔薇中,鮮血染紅了薔薇的花瓣,使得花朵看起來格外的豔麗,蘿拉死了,李新的世界瞬間破滅,他將蘿拉的屍體剁成一塊一塊,他要畫下蘿拉死去的模樣,不!蘿拉不是死,她只是睡著而已。
我不知道我畫了多久,或許不是我在畫,而是我身體裡面蘿拉的靈魂在畫,而我,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的記憶,相愛的、別離的,一切的一切就像是電影般的出現,我哭了,眼淚滴在畫布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這幅畫竟然慢慢飄了起來,然後,空白處漸漸出現圖樣,畫框發出微微的光,畫的角落竟然慢慢剝落,緩緩的向中間剝落,定神一看,我看到李新恩愛的抱著蘿拉的腰,我想,是我的淚水洗滌了他們的恨,那種被世人不諒解的恨。
我像是聽到他們跟我說聲謝謝,最後,眼前一黑,暈倒了,當我醒來時,我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的床、我的棉被,感覺好像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十點多,我去店裡幫忙,我看到了品仔和小阿姨開心的吃冰,我想,那或許是我在作夢吧!
我伸出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從指甲縫細看到不明紅色碎削。
或許,那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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