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時的悲傷,永遠有笑臉當面具。
但失去後的傷口,只會被當成一輩子的紀念品。
你懂嗎?心痛到要炸掉了。
你知道嗎?我好想把這一輩子的淚水都哭出來。
好愛你,好恨你。
好想你,卻不想在見到你。
安就這麼楞楞地哭著,她不回拒那雙手。至少,比起她早已碎掉的世界,那感覺是溫暖的。
「爸、媽!你們為什麼要死!我們做了什麼?!」無助的哭喊嗎?是阿,她是無助。也對,她的內心是懦弱的。
一個念頭閃過,安掙扎著想甩開那雙手,想奔出庇護到車子絡繹不絕的路口。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他也終究放不開雙手。
或許他懂那種痛是什麼,所以他沒有阻止安的淚水。只是把她按在懷裡,她需要依靠。
〃
「你到底是誰?」良久,安才開口。他現在還抱著她,她現在還依靠著他。因為這個擁抱不陌生,因為他的厚掌很溫暖。
『你不需要知道。』
淡淡的開口。口氣裡聽不出安慰,聽不出起伏。
「你走開!即使我父母死了,我不需要陌生人的同情!」
安大力的掙脫雙手,吼著她的不服。頸子帶著模糊的眼神抬起,在他眼裡,映照著安的驚喜。
『730天了,17520個小時。我發現我得回頭。我放不開你。』
那眼神還是充滿著原有的憐愛。
『好久不見。』
〃
我眨眨泛淚的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伸出手好像很自然般的擦去眼角的淚。
他是--安德烈?
「你……你、你…」
我倏地轉過頭看著正被推上救護車的擔架。
『走,我陪你去醫院。』
他拉著我走到救護車那裡。我現在心頭好亂,根本無心去聽他跟那位警員說了什麼。就像這樣傻傻的讓他牽著我上救護車。
「媽……」我坐在擔架旁,媽媽白皙的臉頰不應該都是慈祥的嗎?
好冰冷。
我來回撫摸著。
像冰一樣。沒有感情、沒有生命。
「爸……」
他充滿威嚴的俊容也失去了血色。
「哼。」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我冷哼了一聲。我覺得自己好像偶像劇裡的悲情女主角,哭天喊地的希望僵硬的天使再起身罵自己笨、笑自己傻、說自己哭起來很醜、說這一切都是個謊言。
但,
父母親的死,比起他們表面上假情假意的演戲痛多了。
痛的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痛的整個世界都要變質了。
「你們可不可以醒過來阿……」可是我受不了,因為我還是懦弱,因為我還是那個承受不起太大打擊的傻瓜。
『你不要哭了。』安德烈捏捏我的手。
『眼淚真的不配你。』
「我不需要安慰!」
我當下才不管他是誰,在他面前喊著,在他胸口槌打著。眼淚也在那一剎那潰堤,像個止不著的水龍頭留著鹹鹹的、失落與撕裂交織後的結晶。
他抱著安。
安也無力的在他胸膛上一點一點的讓淚水濕透他的衣襟。
哼,
悲情的女主角。
他看著安,看著伯父伯母蒼白的雙頰,心裡暗自氣著,有些人類真的無情。
好說他也有看報紙,那一則頭條他怎麼可能漏掉?
看著安皺著沒被哭濕的小臉,是心疼。安德烈不知道誰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他很清楚這一切還沒完,這只是其中的兩樁悲劇。不,應該說是,第三樁悲劇已經發生。他冷冷的雙眼帶著只有在安面前才有的溫暖,她是第三個受害者。
〃
他們坐在醫院的椅子上,這麼晚了,還是有好多醫生護士在忙進忙出。醫院的忙碌一點都不好,這表示人民一點都不健康,這表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尋求幫助;都有人為了被帶走的天使掉淚。
不用急救了。
真的。
不用急救他們都知道,兩人的最後一口氣,都早在轎車失控撞上電線杆的那一刻斷了。可是他們開車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翼翼。爸爸開車時黑莓機永遠都是關著的,就算有在多郵件他都堅持不上自己分心。媽媽也是,他從不跟正在開車的爸爸聊天。
但意外就是意外。
如果料想得到那還能叫意外嗎?
看見醫生走出來,安德烈攙扶著虛弱的安站了起來。不感想像自己還握有這麼一點點希望。
安很徹底的看到了醫生的笑,那種笑,很慈祥、很溫和,她一時之間還想著爸媽會不會有機會張開眼睛。
但是這個夢想就在醫生搖搖頭的同時碎了一地。
她早該知道這個笑不真實。她早該知道這個笑雖然溫暖,卻比死寂更冷峻。
她不會因為只剩一個人就感到恐懼。哪怕真的全世界的生物都死光了,她就是不怕一個人。
她怕還有另一個人陪伴她。
她怕還有另一個人同情她。
她怕還有另一個人挽救她。
她怕還有孤獨要嘲笑她。
「我很遺憾的要說,其實令尊、令堂被帶來時,就已無生命跡象。」他雙眼對著安的憂傷,眼神裡還是沒有缺少那一份真誠,只是多了,又跟上帝搶輸人類的自責。「我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但是……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一輩子最怕的都是失敗了吧。這種錯,好像是他惹的,但又沒有理由他沒有盡力。只是一千一萬個對不起都沒用。沒用就是沒用。因為那是上帝鋪好的路,那是上帝鋪好的路……
「明天驗屍報告會寄到你家,到時就請麻煩你們在來一趟。」醫生看著眼前這位畫家才女,真不知道明天又要報出什麼新聞。他伸出手拍拍安的肩-那是同情。安最不屑的同情。
〃
「安!安安安安安!」看著在長廊上奔跑的潔貝爾,安只是呆呆的望著她。
「安,怎麼了?我剛剛因為有東希望了拿在你出去買晚餐的時候回家了一下,沒想到回到工作你就不在了。我傳簡訊你怎麼都不回?」
她的眼裡恐懼交雜著擔心。
「簡訊?你有傳簡訊嗎?」安從手提包裡拿出手機。『一封未讀信息。』
「這…對不起。太突然了。」她垂下手,無力的連眼淚都累了。
「安…令尊令堂怎麼樣了?」她的雙手包覆著安看似因為哭泣而乾枯的臉頰,心疼的問著,似乎是忽略了她身旁的男人。
「……」安抬起頭淒涼的一笑。
很淒涼的一笑。
潔貝爾捂著嘴。「I'm sorry....」
「呵,沒關係。」她要的從來就不是同情。不是嗎?
「走吧,我們先回--」潔貝爾原本拉著安的纖首要離開,這才發現他身旁有個影子。
「咦,你是…?」
『今晚讓我陪著她吧。』他輕輕的彎起不帶笑意的嘴角,摟著安的肩膀走出了長廊,走進了電梯。
「安德烈?」
這男人,什麼時候又出現了?
兩連前跟他分手,現在又跑出來英雄救美?
〃
茫然的打開櫃子,我拿出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白蘭地。
管他的。
我現在只想讓自己就這樣睡去。
烈酒?
反正現在沒有人管我。
沒有人管我?
『你答應過我不喝酒的。』
安德烈抓著我正拿著酒瓶想豪邁的灌下去的手。
「笑話。」
我不喝酒?這事我哪時候答應任何人了?
不過他也就這樣看著我把酒瓶慢慢靠近嘴邊。
說實在我真的不常喝酒,應該說是根本不喝酒,但我現在就是想醉,我就是想讓醉意麻痺自己。誰管那『借久澆愁,愁更愁』?反正現在也沒有事能讓我更憂愁了。乾脆醉到不省人事算了。
但我還是只有小啜一口。
「唔--」
苦…
我根本就忘了這是白蘭地,是烈酒。
生澀的感覺滑進我的喉嚨,好不舒服。但我又喝了一口,這次更大口,也更痛苦。
「咳!!」
我重重的把酒瓶敲在桌上,沒有放手。逞強?我沒有,真的沒有。
只是我整個人好痛好痛,好累好累。
我這番舉動卻遷怒了安德烈。
『我告訴你別再喝了!』
他搶過酒瓶,轉開我的淚的開口。
〃
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蜷曲的身子在他懷裡讓他看了甚是心疼。
『就告訴你了不要固執了。』他讓安的髮絲順著他的指縫滑過。是阿,他想她。沒錯,他還愛她。
但她呢?
她有沒有想過他?
她是不是還愛著他?
「你走。」
驀然的抬起頭,安輕喊道。
『嗯?』
她叫他走?
「你走。我不需要你。」
『安,你在說什麼?』
「你走,你快走!你不能再愛上我!你待在我身邊只會讓我連累你!」她的任性霎時全湧上心頭。
安德烈看著她,抱緊了她,他就不會再鬆手了。
「你走好不好…」眼淚枯乾了,任性無效。
『不會再放開了。』
「?」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真的。一輩子。』
愛不是永遠的。
因為永遠會結束,
但是愛不會。
-匿名來源
PEACEY:
【嘆】我還是讓這篇小說有了愛情成分D:
沒辦法嘛…我是寫愛情小說的料(笑話)。
呵呵
還是喜歡每一篇都打2000多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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