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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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時溪中毒魚追記』

 

　　「魚藤」有人稱它為「雷藤」，也有人稱它為「露藤」。它是一種有毒植物，但知道的人並不多。早年在那蛋白質缺乏時代裏，人們為了補充蛋白質，將目標放在魚類身上。於是在「靠水吃水」的引導之下，下水漁獵成為一項很夯的團體活動。我因居住於山村，依山傍水兩相得宜。不過論真說來，還是與水結緣較深。

 

　　小時候我的水獵地區，大都在後龍溪中段或上游。一方面因地利之便，一方面則因水族之豐饒，故爾每逢假日，所有時光幾乎都消磨在那裡。當時的後龍溪畔，每逢假日或寒暑假期間，經常可以見到大人小孩聚集水涯，開溝洩水做著大規模的水獵活動。

 

　　這些參予打水獵的村人，捉魚技術大家都有，但收穫則需各憑本事。其實，收獲多少並不在意，樂在其中才是真正目的。我的第一次下水抓魚，是在六歲那年的秋天。由於我是在睡意裡被叫醒，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當天凌晨母親搖醒我，要我陪她去河壩走一趟。因為，二姑一家人在阿彌陀潭附近毒魚，母親希望能夠去撈些魚蝦回家佐餐。耳聞要去抓魚，睡意竟然全消。換好衣服拿起小水桶，跟在母親後頭，母子倆摸黑走路，一高一低的踩著溪床上的石頭前進。

 

　　大約消耗半個小時，我們走到二姑施放魚藤水的渠道附近。但見一盞盞的石油燈光在溪畔閃爍著，人群嚷嚷爭相打撈水中漂浮的魚兒。我們到得遲些已無站處，母子倆祇好在他們撈過的溪段捕撈。這些地段已被撈過無魚，有嘛！也只是一些小魚兒小蝦子罷了。母親覺得撈小魚小蝦沒意思，遂使個眼色告訴我，要我迅速跟著她離開到別地方去。我人機伶會意，立即收拾漁具準備另起爐灶。

 

　　就在我和母親轉身之霎那，一陣隱約的大魚潑辣跳躍聲傳來。母親聽覺不賴，聞聲立即循聲追蹤。就在眾人走過的百來公尺處，一個小水窩內有條巨大的鰻魚在潑動著。看牠樣子好像鰻腮卡到水草，翻滾撥打無法脫困。加上魚藤毒發作中，看著牠痛苦的滾弄令人覺得牠好可憐。

 

　　母子倆見狀大喜，挽袖下水合力擒鰻。母親用她雙手的拇指食指，緊緊扣壓住鰻魚頭部。我則遵照母親指示，脫下上衣包住鰻體將牠緊緊抱住。人鰻互相鬥力，整整費了十餘分鐘才將鰻魚制服。巨鰻到手十分興奮，得意忘形高聲的呼叫，幸好母親及時制止，這才沒讓旁人知道內幕。

 

　　緊接著，我們趁著鰻魚放鬆掙扎的時候，將牠連我的上衣一起放入水桶內。瞄看四下無人，母子匆匆提於趕回家中。我光著身子追著母親快跑，卻已忘了當時的晨間寒冷。因為這是我的首次參予溪中「毒魚」，它也是我隨著大人首次的下水打水獵，因此，對於這次的經驗與戰果印象良深難忘。

 

　　當時鄉下人明知「毒魚」是不良行為，但為補充物質之不足，人人也就顧不了那麼多啦。印象中大人常吩咐，毒魚只能利用淺毒的「魚藤」或「水辣蓼」，因為植物毒只會讓魚兒麻痹而已，萬一沒抓到牠們，隨著水漂流一段時間之後，毒性散去它們還會有復甦的活命機會。

 

　　通常在山村溪畔，大人將泡軟的魚藤條用石頭敲碎，揪絞逼出它白色汁液，到在水源頭上沿水流下。所到之處魚兒沾吸到它，立即魚肚翻白隨水漂流。人們只需站立水涯，利用小魚網捕撈就可以滿載而歸了。魚藤之毒署暫時性的，魚蝦遇著不易喪命，但溪哥苦花之類則會沒命。

 

　　「魚藤」是天然殺蟲劑之素材，輕毒人畜無害，誤食過多會引起噁心腹痛之外，超量則可能喪命。昔時山村曾有人服它自殺，可是多次都沒效果。我有一位同窗誤飲，結果產生腸胃經痙癴，經過灌腸洗胃之救治，最後以沒事收場。村人習慣在放魚藤水之後，立即跑到水尾撒鹽巴斷毒。據說鹽巴和魚藤毒有中和作用，毒汁流到水尾與鹽中和之後就沒事啦！

 

　　那次我們抓到的那條巨鰻，回到家裡一秤足有十一台斤之重。放入最大的洗澡盆內，恰好環滿一圈多點點。老祖母生怕消息走漏，命令母親即時處理。我在一旁幫忙剖腹掏肚，然後交給母親切成肉段。魚段醃以重鹽存入陶甕內，每日取出一段香煎上桌。由於油脂豐厚潤嘴，家人都吃得笑顏逐開。

 

　　至於那顆鰻魚頭，個體剛好放滿一碗公。在老祖母的指令下，它於當日清煮薑絲佐伴午餐。由於母親烹調技術不錯，大鍋端上桌去瞬間涓滴不剰。而當時的那股餘香，至今猶在唇畔迴旋不已，令人感覺回味無窮哩！　[完]

 

 

 

照片-魚藤樹-[網摘]。

照片-老魚藤之鬚莖-[網摘]。

照片-水辣蓼-[網摘]。

照片-槌魚藤取汁-[網摘]。

照片-毒昏之漁獲-[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