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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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山外山』

 

　　朋友！當你抬頭望見夕陽之時，你的第一反應是啥麼？是讚美他的金黃柔和，還是滿懷心事或憂心忡忡呢？其實，觸景生情，各有反應，而且許多的反應，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就我而言，我的夕陽感受是充滿著懊惱與反省。但是仔細的想想，卻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懷念。

 

　　六月，炎陽烤焦的天氣裏，因為彭辛吉（假名）的笑鬧得太過分，全班被罰連坐，集合在升旗台前拔除雜草。老師故意設下陷阱，把兩位喜歡講話的同學湊在一起，並還大聲的宣佈說：「誰要講話被抓到，喝紅露酒或吃竹筍炒肉任選其一。」這些專有名詞，都是老師處罰我們的術語，相信大家過目亦可體會其意。

 

　　老實說，這些裏的任何一種罰法，對於一個十來歲孩童來說，在在都算是嚴厲的酷刑。不過在那年頭裏，老師願意處罰你，那可是瞧得起你，也是你天大的造化。因為在學校的團體哩，老師是團體的龍頭。他肩負著教化的重責，老師要是不理你，真的比一隻狗都不如呢。

 

　　我們的導師很嚴格，大夥在恐懼與害怕連坐心情下，個個都把嘴巴閉得死緊。大家都將眼光，偷偷的投注到那兩位吵鬧的同學身上。但見他二人緊繃著臉，兩頰鼓漲，如同一隻受氣的青蛙，把肚皮鼓得圓脹一般。我們看了都覺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來。一忍再忍，最後忍不住啦，終於有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時候，全班卅五位學生七十隻眼睛，一起瞪著忍笑不住的幾個傢伙，但見他們個個羞赧臉紅，一股燥熱流透全身。全班跟著騷動起來，引起老師的注意。好死不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老師出現在升旗台後方。他緊繃著臉朝著大夥走過來，細細的桂竹絲把，在他手中輕輕揮動下顫動不已，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桂竹絲彈性特佳，一揮出手咻咻有聲，恐嚇威力十足。不過，打在皮膚上連肉粘起，那股子疼痛只能用「痛徹心肺」來形容。凡它走過必留痕跡，紅紫條紋交加，明顯的留在挨者之表皮，這種處罰就是聞名的「竹筍炒肉絲」。挨過一次留痕久久，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

 

　　家母雖然没受過學校教育，但她對孩子期望頗高。每回到學校看我，他總會順帶對我的級任老師說：「我家孩子很牛，請老師不用客氣，做錯就好好訓他一頓。」她還在話中吊一句俗云：「竹子幼嫩走歪不予糾正，長大可就無法糾正了！」母親的授權給了老師有所憑藉，因此，每次罰我他都振振有詞，害得我在班上幾乎抬不起頭來。

 

　　更糟的是，每位老師都有我母親的授權，所以，我的小學生活裏，天天都有各色名菜可以享受。那年頭體罰是每個家長的要求，不打學生之老師常被冠以「不會教書」的頭銜。放諸今日，學生或家長動不動就告老師，法律更明文規定不准體罰學生。立意雖然不錯，奈何師道貶值，倫理潰喪，難怪會老師不像老師，學生也就不像學生了。

 

　　某日，音樂課老師臨時有事要我們自習。老師一走我以為有機可乘，於是招呼蛤蟆與臭頭一起去外面踢毽子。那時候踢毽子大流行，有的用銅錢包紙做成紙毽子，有人則用雞毛與膠皮做成雞毛毽，樣式之多不勝枚舉，而且各種各有玩法。三人在空地上開踢，我背著教室只顧踢玩。因為我踢得太好，兩人只有在一旁，看著我踢玩乾著急。

 

　　正值我們樂在興頭之時，音樂老師出現站在臭頭背後，三人都全心投入玩耍，根本沒人沒發覺老師已來。待臭頭回身見到老師，三人嚇得臉色蒼白，無路可逃，當場被來個人贓俱獲，無所遁形。

 

　　這次的懲罰別開生面，三人被關在音樂教室裡反省。音樂老師向來不打學生，風評不錯，她是學生眼中的好老師。她知道三人頑皮難馴，反省反會給我們做亂機會。此時她見黑板上，有前班留下的「握別」這首歌詞。於是老師就地罰我們，下課前務必背熟整篇的歌詞。

 

　　老師臨走還警告我們說：「背漏一句打十下，要多要少請便！」這是她來學校之後，最為嚴厲的一次處罰令。首次看見老師說得那麼認真，反讓我們心中忐忑不安起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三個都是豪傑，所以，乖乖的將歌詞背得滾瓜爛熟。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晩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一遍又一遍的默唸不休，漸漸被熟且又順嘴，不知不覺三人都唸出聲音，越念越覺這首歌詞不錯。它是我們首次投入心血的背誦，我們入味的反覆背誦，歌詞默記得特別深刻。

 

　　寒假前學校舉行音樂比賽，我們班上的「三人小組」，以「握別」這首歌獲得冠軍。領回獎盃那天，老師要臭頭上台發表得獎感言。這傢伙不爭氣，講不上三句話竟然抽泣起來。他斷斷續續的說完感想，我與蛤蟆也淚眼相陪到底。唉！這傢伙也真是的......。 [完]

 

 

照片-古道長亭-[網摘]。

照片-夕陽山外山-[網摘]。

照片-李叔同與其筆跡-[網摘]。

照片-握別原詞曲-[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