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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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大頭湊熱鬧』

　　在當兵之前，我很不喜歡湊熱鬧。父母常罵我不出眾，老是躲開人群沒出息。可能是處女座之關係？旣龜毛又謹慎，故爾十分不得人緣。其實，我的統馭領導能力不錯，但因習慣繃著一臉嚴肅，所以「棺材板」、「鐵板臉」的綽號不請自來。儘管如此，我對這些外加之名號完全不予理會。一而再、再而三，這些綽號聽久了也就習慣啦。啥是湊熱鬧？其實它是農業時代的一種休閒活動。

　　這種活動有人將它稱作「抽大頭」，也有人把它叫做「湊堆四」。我們客家人則將它稱做「打鬥四」。農閒時期大夥聚在一起，抽竹籤或抽繩條以長短定順序。其中一人抽到最腸者是免費食客，其餘則按順序出錢湊份子。免費食客是當然的跑腿，必須上街購買食材或果餅打牙祭。這種遊戲人人皆可參加，男女老少一律平等。它的玩法與西北鄉下之「點三公」，或者閩南人的「拔虎鬚」很相似。

　　遊戲簡單玩起來雖然有些單調，可是有吃有玩人人都很喜歡參與。這種遊戲早年在鄉下非常流行，可是工商社會取代農業社會之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它的蹤跡啦。這種遊戲可以從它的行動裏看出一個人的個性，通常個性開朗者以熱鬧為主，輸贏得失全然不會放在心上。故其行動乾脆爽快，抽籤畫紙絕不拖泥帶水。個性小氣者想白吃又怕抽中大頭，行動起來猶豫不決怕熱怕冷的。

　　說來奇怪還真是有點奇怪，鄉下鄰居阿文嫂非常小氣，每次抽大頭她的表現捏捏扭扭，出手猶豫想抽這枝又想抽那枝的，結果「籤王」往往都是她這種人。服役期間部隊在金門駐紮三個多月，剛報到完的第二天，恰逢班上抽大頭的日子。在前線除了當班執勤之外，空餘時間很多，閒閒無事難度日。一些好事兄弟為了解悶，到處都在招兵買馬組成各種社團。

　　當時砲班喜歡打麻將，鎗組喜歡玩撲克。我們通信班與雷達班下班後無所是事，遂有一星期兩天的「抽大頭」活動。連上一些教育程度高，且又死愛面子的辦公人員，全都參加我班的抽大頭小組。每星期三、六兩天，全部的組員集合在指揮所，熱熱鬧鬧的進行抽大頭活動。全組十二人全員到齊，班長作鬮或以畫線格尋根方式進行活動，嘻嘻哈哈齊聚一堂非常熱鬧，花樣次次不同十分有趣。

　　有時候組員會提出新的玩法，例如利用銅板擲正反面，或者以撲克牌抽大小，有時還會利用擲骰子作決定，甚至當場以竹籤抽長短以決勝負。活動展開熱鬧滾滾，無論何種方式進行都得尊重結果。如果有人膽敢違背，對不起！下次就不必再來啦。我們的大頭岀五元，二頭岀三元，三頭岀二元。每次以十五元為準，樂捐不在此限。所有采金會合一起，交給三位免費者去採購。

　　採購者要買食材自己料理或買現成，全都由這三位免費者自去打理。當時我們的軍餉二兵每月75元台幣，下士每月100元，連長是上尉一個月好像480元。總之，那時的新台幣值錢，十五元可以煮出一大深桶的蚵仔麵線，可以買到兩大簍的梭子蟹，或可煮出一大鍋的黃魚羹。這些東西在金們，算是便宜又好吃的食物，因此，這些類項經常出現在抽大頭活動之中。

　　買來食材由廚房熟手去料理，大夥等吃時間天南地北亂聊一通。部隊裏任何省籍都有，大家湊在一起如同一家人。「一種米養百種人」，軍隊是個大熔爐，真是貼切的形容詞。男孩子入伍當兵天經地義，在我們那年代不當兵是找不到工作，甚至有人因沒當過兵而討不到老婆咧。因為，在那年代裏沒當過兵的人，好像不是男人，要不就是有暗散病之患者。

　　那年頭雖然許多人不喜歡當兵，可是接倒入伍通知誰也不敢逃避。原本是個弱雞，退伍之候個個變德雄赳赳氣昂昂的好青年。在軍中大夥聚玩「抽大頭湊熱鬧」給我印象至為深刻。從這些遊戲之中，不僅可以窺出人性，而且還可以體會出團體合作的好處。離開軍隊已近五十餘年之久，但這種「抽大頭湊熱鬧」的印象，在我腦海裡始終沒有退色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