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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的阿公菜』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二老健在，福祿雙修。』這句話，在客家人的聚會中時常聽說。由此可見，客家子弟對老人家尊敬之一斑。在我們的家中，祖父母皆高壽終寢。因為他們的辭世，都在我小學四、六年級的時候。所以，我對兩位老人家之言談與容貌，印象深刻，留痕頗深。

 

　　我們家的三餐進食之時，祖父母叔伯與家父坐上桌，其他女性與小孩，只能聚坐在廚房裡的矮桌畔進食。由於我嘴甜舌滑又善言，二老特別喜歡我，尤其老祖母常當著堂兄弟姐妹面前，說我是她老人家的「金團寶」。結果，替我帶來許多非必要之困擾，成為眾夥之眼中釘肉中刺！

 

　　我們是大家庭，老祖母當家管理一切。老人家知書達理，對老祖父尊敬如天。凡有重大家事，必向老祖父請示後而行。她的執著尊禮，左鄰右舍讚賞有加。至於對老祖父的三餐，她還特別設有「阿公菜」，做為老祖父之專享私房菜。不論家中之經濟寬緊，「阿公菜」永不停供。

 

　　「阿公菜」這名詞，是老祖母的創建。在那段時日裏，恰好老祖父賣掉祖產，回去廣東梅縣謁祖，返台之後家中所剩無幾，經濟結崌非比尋常。老祖父經常的長吁短嘆，慨歎自家之天真與浪蕩。每每見到餐桌菜少，心存愧疚，總是自己一人躲在書房裡用餐。

 

　　我人小鬼大，精靈伶俐，知道老祖母心疼丈夫之自責。所以，每天都會去屋後的後龍溪中，捉些魚蝦當作老祖父餐菜中的陪襯。那時候的後龍溪，到處有魚蝦可抓，只要我出手從未空手過。或許多的捉魚技術不錯，每天都有新鮮魚蝦，給老祖父當桌心主菜。

 

　　我家的「阿公菜」前已引述過，它就是給老祖父吃的私房菜。每天都由我送進書房，給自省中的老祖父享用。它的內容很簡單，一枚雞蛋或鴨蛋與剁碎的魚蝦拌在一起，加入青蔥或九層塔，用鹽巴醬油調味。倒入鍋內用文火慢煎，雙面煎至焦黃，然後用鍋鏟十字切塊。將煎熟之蝦蛋放入瓷盤，香氣十足引人垂涎。

 

　　我是端「阿公菜」的專差，但我的手和口很不老實。每每忍不住香氣的誘惑，總會趁機揩油一小片過過乾癮。從廚房到老祖父房間，必須經過一段約十來公尺之甬道。我常在進入甬道前的轉角處，用手自邊緣捏一小塊入嘴。然後一路細步前進，慢慢的品嚐其味。

 

　　有一次，正值我在動手之際，小堂弟突然闖來甬道，我心急用手快捏，結果捏下一大塊，顧不得危險就往嘴裡送。接著裝模作樣一番，低著頭與堂弟擦身而過。幸好他們在玩躲貓貓，匆匆經過我的身旁，找尋躲避之處沒有開口與我談話。要不然，我當場非出大糗不可。更幸運的是那缺一大塊「阿公菜」，放在桌上之後，老祖父看著書一邊扒飯一邊挾菜，並沒看出他的私房菜已變形啦。

 

　　老祖父嗜食甲殼類之蝦蟹，所以老祖母才會想出這道，用蝦蟹剁碎加蛋煎的「阿公菜」。嗣後因為家境丕變，用度緊縮已無法持續供應「阿公菜」。聰明的老祖母又想出怪招，用麵粉替代雞鴨蛋。老祖父終日沉溺於古籍之中，對於這個變化並無發覺。

 

　　某日，他發覺內容有所不同，於是問我這「阿公菜」怎麼怪怪的？我睜眼吹牛說，雞鴨蛋難買只好用鵝蛋替代。老祖父當場點點頭，並無其他反應。事有湊巧，第二天當他問老祖母之時，老爸的第一份薪水剛好收到。這一來有如大旱逢雨水，隱憂霍然而解。

 

　　當我偷偷將掛號信塞給老祖母之時，她看了一眼是薪水袋，便以理直氣壯的口吻對祖父說：「明天就可買到鴨蛋啦，你就忍耐一天吧。」祖孫二人合作說謊，也未經過套招，竟然演來天衣無縫，我差點就要佩服我自己啦！

 

　　老祖父逝世之後，老祖母鬱鬱終日。兩年後她也鶴駕西歸，家中開始分歧各走各路。我們家這道「阿公菜」，遂默默的走入歷史。某日聽到孫兒們，紛紛談論他家的私房菜。埋沒已久的「阿公菜」這名詞，突然在我眼前閃動不已。啊！我也真想能夠有份「阿公菜」，可以好好的享用一番。　【完】

 

我家的阿公菜-[網摘]。

阿公最愛之一-[網摘]。

阿公最愛之二-[網摘]。


阿公最愛之三-[網摘]。

婆菜(油炸物)-[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