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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中時電子報，2004/03/31


不分享的傷痕


張慧英2004.02.21 中國時報



看到高行健筆下對文革的描寫，其實可以感覺到，當那麼多、多到幾乎無法計算的人，靈魂被擠壓出那麼深的黑暗與變形時，這個民族，其實受了很大的傷。

但那樣的傷，是台灣人不知道、也無法了解的。

人都背負著一些傷痕過日子，傷痕帶來的痛，人會一直想安撫；創傷留下的印記，人總是忍不住回顧。之後的思考、感受、行為與選擇，經常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受到影響。你不了解一個人的傷痕，就沒辦法真正了解那個人。

一個民族的傷，是集體的創痛，也是共同的心情。安撫創痛的渴望，會聚集成追求的方向；對傷痕的牽掛，往往形成認知的框架。背負著傷痕，然後有了夢；希望藉著實現夢想，而能讓自己不再痛，不再感受到無助與屈辱的咬嚙。

中國大陸始終有個傷，覺得國家被割裂、民族被撕扯，在外力異族的惡意下，統一無法完成，成長昌盛受到阻撓，國家被壓得抬不起頭。那個痛，從十九世紀以來就沒好過。對民族自尊心而言，國家的破碎是個很深的傷痕，因此而一直渴望彌平。認為只要對分裂作出糾正，這個百年歷史傷口，就不會再痛了。

所以，對中國大陸，統一是不可能讓步的，因為長久以來，無論由於政治論述或傳承於集體認知，它都已被認為是一記深刻的傷痕。

台灣不了解大陸那塊土地的傷，所以也不了解大陸對統一的堅持，只簡單地以中共霸權要吃掉台灣來解讀。即使受傷的民族尊嚴可以隨時間癒合淡忘，但現在的台獨動作，卻過早撕扯了大陸心頭的傷痕。

同樣地，台灣也有台灣的傷痕，而大陸不了解。

台灣半個世紀來，國家主權尊嚴被中共打壓，不僅在國際活動時到處碰壁，受到不公平歧視更是家常便飯。不斷的挫折羞辱，累積成巨大的傷痕，而，這是對岸所直接施予的傷害。於是，渴望停止受傷、重建尊嚴的台灣，想離開加害者，是很自然的心情。

但大陸背負著自己的傷，只顧著自己的痛，不能去理解乃至體諒台灣的傷痛及疏離，還繼續傷害壓迫台灣。尤其，當大陸發現，即使中國將來變得民主自由了，台灣也還是不想統一，這種徹底的價值否定，更是傷，因此而讓大陸自認的自衛更為正當。

國家的破碎是大陸的傷痕，大陸的打壓是台灣的傷痕，雙方都夢想著安撫及彌平傷痛，結果是以戳刺對方的傷口為代價。兩邊都自認是受害者，委屈崇高可歌可泣。兩邊都有傷痕，但是並不分享；兩邊都有夢，不但不分享，還相互衝突。所謂的開創共同未來，也許在某種程度上，只在各自的自我耽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