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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醉漢>

把短短的直巷
走成一條
曲折
迴盪的
萬里愁腸

左一腳
十年
右一腳
十年
母親啊
我正努力
向您
走
來


<電視>

一個手指頭
輕輕便能關掉的
世界

卻關不掉

逐漸暗淡的熒光幕上
一粒仇恨的火種
驟然引發
熊熊的戰火
燃過中東
燃過越南
燃過每一張
焦灼的臉


<鳥籠>

打開
鳥籠的
門
讓鳥飛

走

把自由
還給
鳥
籠


<黃河>

把
一個苦難
兩個苦難
百十個苦難
億萬個苦難
一古腦兒傾入
這古老的河

讓它渾濁
讓它泛濫
讓它在午夜與黎明間
遼闊的枕面版圖上
改道又改道
改道又改道


<夜笛>

用竹林裡
越刮越緊的
風聲
導引
一雙不眠的眼
向黑夜的弄尾
按摩過去


<馬年>

任塵沙滾滾
強勁的
馬蹄
永遠邁在
前頭

一個馬年
總要扎扎實實
踹它
三百六十五個
篤篤


<獵小海豹圖>

牠不知木棍舉上去是幹什麼的
牠不知木棍落下來是幹什麼的
同頭一次見到
那紅紅的太陽
冉冉升起又冉冉沉下
海鷗飛起又悠悠降下
波浪湧起又匆匆退下
一樣自然一樣新鮮
一樣使牠快活

純白的頭仰起
純白的頭垂下
在冰雪的海灘上
純白成了
原罪
短促的生命
還來不及變色
來不及學會
一首好聽的兒歌

只要我長大
只要我長大‧‧‧

附注﹕每年冬天在紐芬蘭島浮冰上出生的小海豹群，長到兩三個禮拜大小的時候，渾身皮毛純白，引來了大批的獵人，在冰凍的海灘上大肆捕殺。每天每條拖網船的平均獵獲量高達一千五百頭。這種大屠殺通常持續五天左右，直到小海豹的毛色變成褐黃，失去商用價值為止。
每年年初，美加各地報章都會為此事喧嚷一陣。其中使我久久不能忘懷的，是刊在芝加哥論壇報上的兩張照片。一張是一隻小海豹無知而好奇地抬頭看一個獵人高高舉起木棍；另一張是木棍落地後一了百了的肅殺場面。



<讀書>

打開書

字帶頭
句跟隨
一下子跑得精光

只剩下
一個暢銷的書名
以及人人談論的
作者的名字

果然好書


<龍>

沒有人見過
真的龍顏
即使
恕卿無罪
抬起頭來

但在高聳的屋脊
人們塑造龍的形象
繪聲繪影
連幾根鬍鬚
都不放過


<黃河>

溯
挾泥沙而來的
滾滾濁流
你會找到
地理書上說
青海巴顏喀喇山

但根據歷史書上
血跡斑斑的記載
這千年難得一清的河
其實源自
億萬個
苦難泛濫的
人類深沉的
眼穴


<秋窗>

進入中年的妻
這些日子
總愛站在窗前梳妝
有如它是一面鏡子

洗盡鉛華的臉
淡雲薄施
卻雍容大方
如鏡中
成熟的風景


<功夫茶>

一仰而盡
三十多年的苦澀
不堪細啜

您卻笑著說
好茶
該慢慢品嘗


<路>

再曲折
總是引人
向前

從不自以為是
唯一的正途
在每個交叉口
都有牌子標示
往何處去
幾里


<越戰紀念碑>

一截大理石牆
二十六個字母
便把這麼多年青的名字
嵌入歷史

萬人塚中
一個踽踽獨行的老嫗
終于找到了
她的愛子
此刻她正緊閉雙眼
用顫悠悠的手指
沿著他冰冷的額頭
找那致命的傷口


<蒲公英>

天邊太遙遠
蒲公英
把原始的遨遊夢
分成一代代
去接力
飛揚


<生與死之歌>
——給瀕死的索馬利亞小孩

在斷氣之前
他只希望
能最後一次
吹脹
垂在他母親胸前
那兩個乾癟的
氣球
讓它們飛上
五彩繽紛的天空

慶祝他的生日
慶祝他的死日


<傘>

共用一把傘
才發覺彼此的差距

但這樣我俯身吻妳
因妳努力踮起腳尖
而倍感欣喜


<山>

小時候
爬上又滑下的
父親的背
仍在那裡

仰之彌高


<國殤日>

在阿靈頓國家公墓
他們用隆重的軍禮
安葬自越戰歸來
這位無名的兵士

但我們將如何安葬
那千千萬萬
在戰爭裡消逝
卻拒絕從親人的心中
永遠死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