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宿手記 close

698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中午學生w的父親來載w回家，說弟弟受傷，得去醫院看顧。因w父親會打小孩，曾來過學校要帶小孩回家打的記錄，所以我打電話給w的姑姑求證，姑姑說是真的。不久後，w的父親帶他回學校，說今天他要回花蓮工作，要讓住校的w回家照顧家人，我趁此機會迂迴的勸他當個好爸爸，不要打小孩，他卻說我太年輕，不懂他的困難，我們的對話沒有交集…。
放學後，w沒有回家，他說爸爸有喝酒，他擔心回家會被打得很慘。我先打電話給他姑姑想問清楚w父狀況，他姑姑沒接。我載w回家看w父的車在不在，結果車子還在，也就是他爸爸沒去花蓮，w說爸爸一身酒味，依照他的經驗，他一定會被打得很慘，我問W這種情況從何時開始，他說從小就常被打，且全身都被打。我將w載回學校，心裡也不曉得該怎麼辦？突然接到w姑姑回電，她說w最好待在宿舍別回家，因為他爸爸壞脾氣又發作了，w回家一定會很慘。事實上，我知道去年有次w父到宿舍找w回家，但w不肯，後來聽說w被訓話到凌晨1、2點，隔天未到校，聽姑姑說被爸爸載去找花蓮的媽媽，當我聯絡到w的媽媽，她說她也嚇一跳，她會盡快送小孩回來。後來又有一次周末，w的爸爸又抓狂要打小孩，w的姑姑帶著w和弟弟妹妹到學校宿舍，希望可以暫時收留。那次我們已通報113兒童保護專線，隨後放寒假，不曉得113怎麼處理？為什麼這次又重演。
我將w帶到宿舍，並找B主任幫忙，遇到舍監和C主任，跟他們說明狀況，請他們協助，然後W的爸爸就開車出現，還帶著W的小六妹妹跟6歲弟弟，妹妹和弟弟說要找W，但W父卻直直從宿舍前走過，未發一言，我轉頭問B主任W父在幹嗎，B說他上次也是這樣，馬上W父又轉過頭來大聲叫W出來，我們幾個老師就在宿舍門前和W父對峙，而W的小六妹妹在W父旁突然大聲喊著：『你不回家，我們怎麼辦？』表情害怕又憤怒，聲調悽厲。讓我聯想到：「如果W不回家，妹妹可能就是父親的出氣筒，會被打得很慘。」後來W的弟弟妹妹跑進宿舍，幾位主任繼續和W父周旋。我覺得我在現場無用，所以就跑回學校先打電話給派出所警員L，問他怎麼辦，他說他只能約制W父，W父還是能帶走小孩，因為小孩是他的，除非我找社工員來。我聽不懂「約制」是舍意思？於是再打電話找展望會社工員M問他怎麼辦，M說他馬上從瑞穗趕來，他要我先找前展望會社工員S幫忙，我馬上找S，S剛好在附近，他馬上趕到，我跟他說明狀況，他說之前他還是展望會社工員時已曾安置過這三個小孩到寄養家庭，怎麼又會發生今天這種狀況？S建議我報113通報。於是我打了電話113，可是接電話的小姐問了很多問題，包括W以前的狀況，我一邊回答一邊看到S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S也拿出手機聯絡某人，原來S覺得情況緊急，113卻問個不停沒馬上做處置，所以S直接聯絡他認識的社會局社工員I。後來113說他會找社工員討論後再決定如何處置他要我先傳真通報單給花蓮的家暴中心，我留了學校電話及手機號碼等113等一下跟我聯絡，然後馬上寫通報單去傳真。傳真時警察到了，我回宿舍，發現W父已走了，但3個小孩都在宿舍。警察再去W家。我們則等社工員來處理。展望會社工員M很快就到了，我們開始討論，大家一致覺得W父應是腦部受傷或有精神疾病而不是只有酒醉才發狂，三個小孩應該被安置，不能再回家被虐待。
W的姑姑被W父派來宿舍接小孩回家，因為警員L告訴W父說他會帶小孩回W家。我們聞言怍舌，怎會有警察明知是家暴還跟加害人說會把被害人送回加害人手上？
W的姑姑一直幫W父照顧小孩，且在小孩被虐待時都會插手報警或把小孩藏起來，可是所有的家人都怪姑姑多管閒事，姑姑也很怕W父會虐待姑姑自己的小孩，但她無能為力，姑姑有很多的擔憂與害怕，即使社會局社工員I來了，跟姑姑說先帶走三個小孩，姑姑卻擔心她回家後如何面對哥哥(W父)的怒氣，而且她是醫院看護，今天要上12點的晚班，家裡只有老父親跟她兒子，萬一W父拿刀傷害他們怎麼辦？哥哥(W父)是有拿刀威脅人的記錄的。社會局社工員I說要把W父弄走只有等白天跟衛生所依精神衛生法強制W父就醫一個月，再同時申請家暴法保護令，若W父違反保護令接近家裡，是會被拘役45天或易科罰金。但姑姑又說已申請過，但老爸爸會幫忙付罰金，即使這個兒子會打老爸爸，老爸爸還是極度袒護這個不成材的兒子。而且家裡附近沒人，萬一W父真的跑回家也沒人會通報警察。更誇張的是W曾經被打到跑去鄰長家求救也沒用！我聽著姑姑說著悲慘的生活，突然想到豐濱鄉去年獲得世界某組織的「安全社區」認證這件事真是個悲哀的笑話！(現在豐濱鄉鄉界牆上皆註明：你已進入「安全社區」，請小心開車…)
姑姑說了很多事讓人愈聽愈心疼，因為老爸爸縱容溺愛這個暴力成癮的哥哥，她為了孝順父親，委屈求全，在低薪勞累的工作與有暴力陰影的家庭之間奔波…，前不久已覺得快崩潰開始吃抗憂鬱藥，甚至想殺了哥哥一了百了…。我們只能靜靜聽著姑姑訴說她的苦衷，最後決定先讓小孩回家安撫W父，因為W父是極執著的人，如果小孩沒回家，W父會一直一直鬧下去…。兩個社工員請姑姑好好考慮再決定怎麼做對這個家最好。然後兩個社工員陪孩子回家。那時已晚上10：30，我們處理這件事整整6個小時，卻還是回到原點！跟社會局社工員說再見時加了一句：「期待下次的見面。」主任們用那種「不要烏鴉嘴」的眼神看我，可是我們心裡都知道一定會的，只是快或慢。
開車回家途中覺得好悲哀，家暴法的現實面竟是窒礙重重，從18:30通報113，他承諾會回報我如何處理，到22:30我都沒有接到電話，我們的113通報系統失能？如果不是展望會社工員還有透過人脈找來的社會局社工員願意幫忙，我真的不知道面對可能會拿刀的暴力家長，我們跟孩子能怎麼辦？我不了解為什麼警員也知道加害人常常加害孩子，卻不能在孩子可能被虐待的情況下先拘留暴力父親，讓大家都能免於恐懼，好好睡覺？
最後，不免想到自己何其幸福，不必生活在暴力恐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