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這一段,是鼎卦的九四爻的爻辭。火風鼎〔附圖〕
鼎卦
鼎是古代用的飯鍋、或者湯鍋〔附圖〕
鼎的造型,有三隻腳或者四隻腳,腳的作用一來用來支撐鼎部,二鼎腳下空間可放木材,或者放木炭燒,等於現在的鍋子,放在瓦斯爐腳架上烹煮食物同樣的意思。
子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
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這是鼎卦的九四爻的爻辭。鼎折足。是這口鼎斷了一隻腳的意思,鼎字原本是個圖案,現在寫成方塊文字了。古代的鼎是家庭用的飯鍋、湯鍋,唐代以前的大家族,就是用鼎來煮飯的。藤王閣序中就有「鐘鳴鼎食之家」的話;中國人講大家族是五代同堂,一個家庭有一兩百口人,跟一個社會差不多複雜。過去我聽過長輩講我們的祖先,來到台灣的時候,就是這樣,本來有七兄弟,後來有兩個又折返回大陸去,剩五個兄弟定居在新竹,那時祖先們就是五代同堂,一個兄弟有三個媳婦,又有八個孫媳婦,又有十幾個曾孫媳婦........再加上五個女人一個菜市場,你看一個家庭多少個菜市場啊!那個社會複雜的不得了。聽說他們準備吃飯的時候,要敲鐘通知大家要開飯了,也就是所謂的鐘鳴鼎食。雖然那時已經不用鼎來煮飯了,都用大鍋子,那鍋子很大,就像過去殺豬用的鍋子一樣大,現在很少看到這麼大的鍋子了,小時候常看到父親,把鍋子扛到庭院,倒放在地上,然後用鋤頭慢慢刮掉黏在鍋底的鍋灰,那種刮鍋灰的嘎嘎聲;現在想起來還會讓我咬牙切齒起雞皮疙瘩,刮鍋灰的作用;一來能保持導熱良好,二來還可節省木材的消耗,小時候放學回家,就和二姐到山上撿木材,回家燒熱水、煮菜、煮飯,等父母從山上工作回來,現在我還是很懷念過去,用木材炊燒出來的米飯,尤其喜歡吃鍋巴;那味道很香,把鍋巴捲成一卷,沾點醬油那真是好吃。這是我們那個年代的童年。不像現在要熱水,浴室水瀧頭一開就有啦!要煮菜瓦斯一開就可以了,甚至現在有些家庭,從不在家做菜煮飯,都吃外面方便得多了,因為現在大部分是小家庭。
在我們中國有一則故事很有名;在唐朝有個張功藝,五代同堂,一百多口人家,鐘鳴鼎食,大鍋菜端上桌,大家添一碗就走,決不能用小廚房,以示公平。皇帝唐世宗召見他,很感慨的問張功藝說;用什麼方法能夠把家庭事情處理的這麼好?張功藝寫了一百個忍字,後世就稱他為「張公百忍」。做為一個領袖、一個家長,就是這樣;就是忍,雖然我曾說過我個人很不喜歡用這個忍字,是因為忍就像把一切的委屈、無奈、煩惱往肚子裡吞,忍著!而且只進不出,其實這種做法是在積怨,等到怨恨積滿了,就會爆發出來,那是很可怕的。很多社會現象就是這樣,一國家也一樣,政客凡事都是為了自己、為了政黨利益,而忽略了人民的感受時,人民一開始只有忍,等到了民怨四起的時候,有人忍不住啦!一有人起來反抗,其他人就把壓抑許久的怨氣,一起宣洩出來,這時國家社會不亂那才是怪事。所以要能忍,不光是忍氣啊!忍的意義很多,氣要忍,什麼事情都要忍,當一個大家長凡事也只有「忍」,才能應萬變、處眾紛。皇帝聽了只顧點頭,對!對!對!做皇帝有時也很苦,當領袖的人,每天下面那些正反不一的意見,亂七八糟看都看不完的報告,直言的、拍馬屁的....我們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但他的處置做法,卻往往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因而激起民怨。蔣介石過去也說過一句話「堅此百忍」,忍!非常難啊!
這一爻的意思是說這個鼎斷了一隻腳,鼎折足。覆公餗。一鍋滾燙的熱飯翻出來了,一翻噴到了臉上,臉都起水泡啦!其形渥,很難看,飯也倒在地上吃不成啦....如果卜卦卜到這一爻,做生意、做事情,可以說是一蹋糊塗,雖然不至於會被捉去坐牢,但有可能會變成過街老鼠!
德薄而位尊。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自己道德、素養、學問、智慧不夠,但位置很高。等於有個人心術不正,想開個空殼公司,準備來個非法吸金,找個笨蛋來當總經理,準備以後用他來當墊背、當替死鬼。就像過去轟動一時的力霸金融弊案主嫌王又曾,吸金吸夠啦!捲起褲管逃到美國去逍遙,兒子統統關起來,兒子各個位置都很高,像大兒子王令麟還是東森集團總裁,結果最後還是為父親背書做保而入獄。尤其現代人,自己想買房子,就找自己的兄弟姊妹來做擔保人,因為自己人嘛!只是在擔保人那裡簽個名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如果在簽名之前,有先去衡量自己的能力,秤量秤量自己,當被保人出了狀況跑路啦!自己這個擔保人,能不能擔戴得起,閩南話說「如果沒那個卡稱,就別去吃那種瀉藥」,自己要懂德薄而位尊的道理,自己分明只適合拿鋤頭的人,現在一下子掛上了董事長的頭銜,當然非倒楣不可。
智小而謀大。自己沒有智慧,做官想做越大越好,做生意賺錢賺越多越好,或者想買個小島當國王;自己智慧又不夠,計劃倒是大得很,人小鬼大。力小而任重,五斤放在肩上還背不動,坐飛機連手提行李箱還要用輪子拖,卻自以為千斤大力士,那不是在吹牛皮嗎?
退伍後,原本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的我,經過幾年的揮霍,一無所成,就跟流浪漢沒什麼分別,人嘛!總是得活下去啊!於是便去找臨時工作,跟人家拿著電鑽打牆壁,也許大家都看過,大樓工地,時常會用到,像板模釘好要灌漿,結果爆模了,拆板模後就要用電鑽把爆模的部分打掉,或者拆牆壁、拆地板、冷氣孔都會用電鑽來施工,那種電鑽有大小之分,大電鑽約四十幾公斤,小的約十幾公斤,那種工作相當辛苦,又危險,時常要站在大樓外牆施工,有一次我在士林大直工地大樓外牆工作,約有五十幾層樓,站在外牆,腳底都會發癢,還會發抖呢,往下看汽車就像螞蟻一樣小,那真是恐怖得很,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只能用血肉模糊可以來形容了。記得那時一天的工資是一千五,老闆負責找工作讓我們做,每個人抽八百,外加一些消磨,算算老闆扣我們八百也算合理。
我回到南部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目標的,連住哪都還不知道,身無分文連棲身之地都沒有,後來我遇到了一位朋友,他在興業路旁賣檳榔,這朋友說乾脆去陪他,因為他是做二十四小時的,白天他睡覺,我幫他看檳榔攤,晚上我就睡在檳榔攤裡,兩個輪流,我的待遇就是一個便當,這是事先就講好的,因為我也坦白跟這朋友講,我隨時都可能會離開,所以我不領你薪水,只要一個便當。這樣的日子,誰也曉得不可能會長久的,後來我在報紙上找到打石工,在台北做打石工作時,就買了兩把大小電鑽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當時自己真的很可憐、又窩囊,沒地方住也就算了,又一大堆行李,因此睡路邊檳榔攤,一個人的命運,說起來真的很奇怪,有時候想想自己這種賤命,竟能活到現在,在自己的八字命盤上,就說我命犯馬踏,命犯馬踏的人一生勞碌奔波,居無定所,你說你不相信命運這東西,有時候卻說不出為何不信它的理由,只能說命運這東西,「時也、運也、命也非我之所能也」不是自己想改變它,就能改變的,越想去掙脫,命運卻纏得更緊,就如前幾節講的,困於石。據于蒺藜。意思一樣。
回嘉義一個多月,不敢找親人幫忙,有了工作後,才向二姐開口借了五千塊,二姐當時很為難,其實我也知道,我心裡也很難受,那種痛苦用言語無法去表達。借來五千塊在民雄工業區附近租了一棟兩層樓的房子,一個月租金是兩千五,房東看我年輕態度又誠懇,於是不收我押金,用剩餘的兩千五,買了一部中古機車,騎起來就像要解體那種,第二天我就上工去打石了,可是這老闆的工作不是很足,一個月做不到二十天就沒工作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心想既然如此,乾脆自己去拿工作來做,心慢慢大起來啦!沒工作就在家計劃怎麼自己出去拿工作,為了省錢,名片是用厚紙板剪下來,用寫的,這想起來有點好笑,寫了五、六張,原本只是想試試,沒想到第一張送到大樓工地的工地主任手裡,就被打槍,工地主任看了我寫的名片說;你的名片自己用寫的啊!字也寫錯了。我尷尬得無地自容,我說;年輕人想出來闖一闖,還請主任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主任笑了笑說;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遇到,名片用寫的錯字又一堆,這電話號碼不會也寫錯了吧?被他這麼一說,我緊張的拿出口袋裡的剩餘名片來看,可見當時我有多緊張、對自己多麼沒自信。當天下午這位工地主任就打電話來了,問我有幾個工人?我說主任,對不起!目前只有我自己一個。主任說;這樣怎麼行啊!工地那麼多地方要做,如果讓你承包這裡的工作,你一個人怎麼如期做得好呢?不如這樣好了,你明天自己先來做,以點工方式,一天兩千二,你再慢慢去找工人,最少要五、六個才行。說起來這位工地主任對我真的不錯,能給我這樣的機會,於是我便登報找工人,一天內就有五、六個人來應徵,為了湊人數,至於有沒有工作經驗,隨便啦!只要肯吃苦、耐得起這種粗活苦力就用,第四天就有五、六個工人進場了。隔天剩下三個,工地主任開始緊張了,他說今天怎麼剩三個人來呢?這樣下去怎麼趕得上工程進度呢?我說主任您放心,給我三天,我一定如期交您驗收。主任懷疑的口吻說;你可別誤了我呀!後來剩下一個五十幾歲的工人,加上我兩個人,他五點下班,我做到晚上八九點才下班,一堵牆一般工人可能花一個早上的時間,我用十幾分鐘就將它擺平了,工地主任和那位工人看傻了眼,我就像拼了命似的 ,第三天中午我就請主任驗收成果。主任說;看你這般瘦小,竟有千斤之力,你一定有功夫!我說;什麼功夫也沒有,我是力小而任重,只是差點沒出洋相而已,我的力氣跟一般人一樣,都差不多,是主任交付的責任太重。這是真話,因為這個工作機會是主任給我的,這責任我丟不起,如果我誤了主任,那我豈不是個,恩將仇報的人了嗎?所以人不要自不量力,要量力而為,力小而任重,自己力量不夠,偏要挑一肩重責大任,最後非壓死不可。
由此我們知道,有三項基本的錯誤是不能犯的;
一、是德薄而位尊,道德學問不行,而大家來恭維你,尤其是出家人,小小年紀出了家,人家看到你就拜,那真可怕得很!你以為頭髮刮了就得道了嗎?不是那麼一回事;另外兩項是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如果犯了這三大戒,鮮不及矣一定要倒大楣,很少有例外的。所以孔子說覆公餗,一鍋飯倒了吃不成也就算了,還把自己搞得一身起泡。
這個現象就是不勝其任也。自己要有自知之明,當我要接下這任務時,我能不能挑動這副擔子?負不負得起這個責任?自己要先秤量一下。
袁世凱的二子,勸袁世凱不要當皇帝,他有兩句詩說;「山泉繞屋知深淺,微念滄波感不平。」這是中國文人的詩,「山泉繞屋知深淺」,他並沒有勸他父親部要如何如何,只用山泉繞屋來做比喻。「微念」,只要有一個小念頭在心裡,就會像大海波浪一樣不平了。他勸父親勸得那麼好,可惜袁世凱不能聽,使後人徒嘆袁世凱有這麼一個好兒子,真是可惜!可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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