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地輕柔的雪紡紗、亮面又華麗的綢緞、細緻的棉花布、粗粗的棉麻布……所有不同花色、不同質感的布料,還有裁剪布料的剪刀、長尺、捲尺、蒸氣熨斗跟熨馬,全都一起住在大大的布莊裡,那是布料和工具們的家。
每天早上,布料和工具們都會滿心期待地看著店長把鐵捲門打開,好像只要鐵捲門一打開,生命就可以重新開始。
工具們個個摩拳擦掌,等著任何能夠好好工作的時刻,特別是剪刀,它們喜歡在布料上滑行,等長尺跟捲尺負責丈量長度之後,它就可以享受沿著一直線輕輕剪過布料時,發出「唰!」一聲代表裁剪成功的聲音;蒸氣熨斗和熨馬是喜歡把折得皺皺的布料一一燙平,蒸氣熨斗在布料的上面,熨馬在布料的下面,兩個人合作無間,只想把即將賣出去的訂製服裝全都燙得平整,那是這對好夥伴最大的成就感。
工具們總是賣力且愉快的工作著。
布料們不一樣,它們總是想像著下一個被賣出去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因為他們好想好想早一點離開無聊的布莊生活,尤其,他們最不喜歡坐在櫥窗裡發呆,只能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自己卻是哪裡也不能去、什麼事情也不能做,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靜靜坐在原地,等待著客人停留的眼光,還有被裁製成窗簾或是衣裳的可能。
有一天,太陽和雲朵還在打哈欠,世界剛剛一點一點醒過來,布莊主人剛剛拉開沉重的鐵捲門,都還來不及把櫥窗玻璃擦拭乾淨,棉花布就發現一個眼睛亮亮的小男孩正站在櫥窗玻璃的外面,棉花布揉一揉眼睛,等到再睜開,就發現小男孩好像正對著櫥窗裡的自己笑,手裡還拿著剛剛買的棒棒糖,模樣可愛極了。棉花布忽然好想把他擁抱在自己懷裡,想像自己就是小男孩的媽媽,可以聽小男孩說好多像「喜歡媽媽」這樣的甜言蜜語,用抱抱給小男孩最深刻的溫暖跟愛,好想當小男孩的媽媽,好想好想……當一個「媽媽」!
然後,棉花布瘋狂的想法好快地,一下子就傳遍了布莊裡的每個角落,捲尺繞在直尺上,一會兒拉長一會兒又捲起來的,像是一條在惡作劇的大蛇,對著棉花布直吐舌頭,剪刀開開合合故意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蒸氣熨斗坐在熨馬上「嗚嗚嗚」地用力吐出蒸氣,布莊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其他的布料,全都在嘲笑它的白日夢,沒有人當真。
棉花布當然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達成,甚至是極度瘋狂的想法。因為它只是一捲棉花布,根本不可能自己離開座位,自己尋找想要結婚、生小孩的對象,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布都沒有性別,想要完成當媽媽的心願,恐怕是比「想要變成天使」還要困難幾百倍、幾千倍,可是,怎麼辦呢?棉花布還是好想好想當媽媽。雖然大家都在笑它,也都勸它不要再幻想了,但是棉花步還是不想放棄,它不停地在腦海裡思索著,究竟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可以當一個真正的媽媽。
最後,棉花布決定了!
它決定每天晚上都要睡得飽飽的,讓身上的花色可以一直維持在最漂亮、鮮豔的狀態,每天早上一醒過來的時候,就先扭扭腰、做體操,讓自己的模樣看起來,比其它坐在一起的布料更飽滿、更有精神,等到做足準備之後,都要在店長一拉起鐵捲門的瞬間,在櫥窗裡盡情展現自己最好的樣子,不論客人有沒有踏進布莊,或是只在櫥窗外頭張望,它都要想盡辦法吸引顧客跟店長的注意,好讓自己可以趕快被賣掉,趕快被做成各式各樣的外套、上衣、裙子跟褲子……好多好多,任何適合孩子們穿的衣服。
等孩子一穿上棉花布做成的衣服,就可以立刻用自己的身體緊緊地包裹住穿上衣服的孩子,就好像是一個媽媽正在擁抱自己的孩子那樣,把自己可以給的溫暖都給孩子。然後,棉花布想要當媽媽的心願就能夠真的實現,而且還不只是這樣,棉花布還因為想出了這個好辦法,變成了世界上,擁有最多孩子的媽媽,就連穿著棉花布衣服的我們,也都是它的孩子呢!
本文刊登於更生日報,刊登日期:97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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