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星期三,是我的二十九歲生日。
這一天,還是如常的上班,如常的搭車到創作坊,只是,自從和老公大人在一起之後,已經有好幾年不曾過生日的時候,他不在我的身邊,而是我剛好在羊婆婆身邊﹙難怪,羊婆婆老是說我:「真是個不肖女!」﹚,這樣奇怪的反常,連羊ㄇㄟ ㄇㄟ的乾媽都焦急的問:「你們之間沒有問題吧?感覺怪怪的……」其實,這一切只是因為巧合,因為我和羊ㄇㄟ ㄇㄟ剛剛好回苗栗度假而已。
本來想,在走進創作坊之前,要不要先繞到「佳樂」去買個波士頓派,和夥伴們一起慶祝這「二十幾」的最後一個生日,忽然才又想起,黃老師跟廠長、范主任都不在,OO老師﹙我有記得幫秀芝老師匿名喔﹚、書瑋老師、依雯老師、亭君老師也通通都不在,整個大大的創作坊只有我們幾個鎮守,這樣吹蠟燭、吃蛋糕實在是太寂寞、太空虛了,於是作罷,乾脆打定主意:今天,要過一個非常低調的生日!然後我走進創作坊,和小豔子打過招呼之後,就開始靜靜的進行手邊的工作、備課。接著淑儀老師也來了,她才一進門就告訴我:「今天專程去拜拜,希望從現在開始,可以過得順利一點。」我們就在這個拜拜的話題裡,吃過簡單的午餐,喝完咖啡,下午的課就開始了。
我的第一堂課是「繪本基礎班」,這天因為上的是陳致元《小魚散步》,所以,從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著,或許,我可以帶著孩子到中庭散散步,讓孩子實際體驗散步時候踩落葉、踩影子、撿葉子、找蟲子的樂趣,回來的時候,不必再進教室畫畫、講故事,乾脆就在一樓的小圓桌進行,說不定也會是一個很棒的上課經驗,還有,其實我想藉著帶孩子散步,順便也在他們的笑容裡為自己慶生,哈。沒有想到,只是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改變,和自己一點點小小的私心,居然讓剛剛好到創作坊的媽媽感覺到好驚喜,因為她發現,原來,創作坊的孩子是在這麼輕鬆愉悅的環境裡學習,再加上,小豔子的悉心介紹、淑儀老師的熱情參與,當下她就決定先讓孩子上一堂看看。
更棒的是,才一下課,那位媽媽就完全沒有考慮的,立刻繳清接下來的學費,她的孩子於是成為我們正式的學生,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哪!想不到學期即將結束,還可以有新生加入,而且,還是選了最近有些煩事纏身的淑儀老師的班級,小豔子跟淑儀老師,真是超興奮得直嚷嚷:「有拜拜,真的有效耶!」淑儀老師趕快拿出拜拜過的小餅乾要我們每個人都吃一點,說:「有拜,真的有保佑!」小豔子還急著撥電話把這個天大的喜訊告訴遠在新竹的黃老師,當然也包括「神蹟」的聯想……天哪!這對向來就鐵齒的我來說,真是不可忍耐的一件事,所以也跟著在電話邊唱反調的嚷嚷:「迷信、迷信!」一直到掛上電話,小豔子跟淑儀老師還是堅持「有拜拜真的有用」,拼了命想鼓吹慧瑾老師和我得趕快去拜拜,看見他們這麼興奮、這麼積極的,希望我也可以乖乖去拜拜,也可以為創作坊求一個好運氣,只能什麼話都吞進肚子裡的搖頭失笑,趕緊拿起書包逃離開現場。
在車上,我開始陸陸續續收到好多人給我的祝福,有馨娥的、依雯老師的、羊舅舅的……好多好多,是被大家發現了我想低調過生日,所以才突然湧進這麼多這麼多給我的祝福?一時之間,我的生日又變得好高調唷。
火車繼續行駛,車子停止在新竹站的時候,我接到了羊舅舅的電話,他問:「什麼時候會到家?想吃什麼口味的比薩?」哇,真好!我的生日「蛋糕」終於出現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天連續上了三堂課的關係,還是因為有新生加入跟著大家一起太興奮了,我心裡雖然想著美味比薩,眼皮卻開始變得越來越重,「反正離苗栗,還有一段路嘛……」這是在睡著之前,我聽見自己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漸漸熟睡了。
一直到熱鬧的手機鈴聲響起,才半醒著接起手機,原來是書瑋老師特地打來送祝福的,她也坐在火車上,車子正好經過隧道,收訊好差,才說沒三句話,訊號就斷了,就在這個時候,列車長突然開始查票,而且已經站在我的面前,我一邊搜尋電話簿,一邊找出車票讓列車長檢查,正在手忙腳亂的時候,耳朵突然聽見車門重重關上的聲音,還發現列車停止又準備重新啟動,我於是本能的把目光望向窗外,才覺得景物十分熟悉,頭皮已經有些預感似地發麻。
列車長開口說話了:「小姐,請問你要去哪裡?」嗯?我心裡真是一陣疑惑,接著就直覺的回答:「苗栗啊,車票上不是有寫。」列車長看看我,再低頭看看車票,淡淡說:「我知道,但是已經到了,剛才有廣播,我有聽到。」他看我抓起書包想立刻往外衝的樣子,又再淡淡補了一句:「已經在走啦,不用再追了。」
天哪!莫非這是一個,得罪神蹟的報應??列車長看我一臉錯愕,雖然沒有安慰的說上一兩句話,神情也是「又一個愛睡覺的傢伙」,但還是拿起筆在我的車票後面,為我的糊裡糊塗寫下「誤乘,煩請送回苗栗!」交代我,只要在回程的時候,把他簽的回條交給回程列車長或是收票口人員,就可以順利過關不必再補票,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還不忘交代:「不要再睡覺啦,越坐越遠就糟糕啦!」我敢發誓,列車長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坐在我後面的四個大男人,真的發出「噗哧」一聲,然後拼命忍住不笑,到最後卻還是不小心洩漏的狂笑聲音,唉,超糗的!最糗的是,我還背著創作坊的黃色書包,讓人一猜就知道「我是一個老師」,天哪,一個愛睡覺的老師正被當成一件包裹那樣的,被煩請其他列車送回……!
沒有辦法,我只好繼續搭著往高雄的自強號列車,打算先到最近的的豐原站下車,再緊接著換回程的車次回苗栗,但書瑋老師的電話還是要先回,然後順便告訴她這個悲慘的事實,只是,從苗栗到豐原的路程雖然很短,收訊卻是因為隧道多,幾乎可以說是全線最糟糕的,所以等到電話接通,也聊了一陣之後,我聽見書瑋老師開心的通知我:「妳聽妳聽,這是火車開門的聲音,我到苗栗了耶!」喔,真是個不懂得敬老尊賢的孩子,她難道不知道,我連豐原都還沒有到嗎?
終於,車子還是到了豐原,這一次我雖然還是半睡半醒的狀態,但一聽到車上廣播,就很迅速的逼自己清醒,車都還沒有停穩,我人已經先站定在車門前,準備下車。走過天橋到了往北的第一月台,因為剛睡醒、腦袋渾沌,還又東張西望的樣子,看起來活像是不曾坐過火車,一臉茫然的土包子,還來不及振作,就聽見正在更換垃圾袋的歐巴桑,用台灣國語的大嗓門問:「小姐,妳是要去哪裡?問偶比較快啦!」雖然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自信心又被再度打擊,可是我真的謝謝她,能夠這樣毫不保留的向陌生人表露,自己想幫忙的熱情。
幸運之神畢竟還是對我不錯的啦,給了我教訓之後,還是記得再給我好運,讓我大約只等了五分鐘,北上的自強號就進站了,時間只能說真是精算得剛剛好。一上車,我馬上撥電話向小豔子宣布:「明天我會記得去拜拜!」,又接著撥電話通知羊婆婆,已經上車的「好消息」,結果當然是挨了一頓大聲公等級的咒罵,說:「沒想到你還笑得出來,今天是妳的生日耶!」是啊,有誰的生日可以過得比我特別呢?
回到家,我又撥了電話向黃老師報告一切平安的「好消息」,好像這根本不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事情,而是一則用來消除疲勞的長長笑話,黃老師說:「我們是在苦中作樂!」但是我真的笑得好累,而且因為在車上睡得太飽,一時間還覺得精神飽滿,又有力氣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我這樣高興宣布「收穫」的時候,羊舅舅竟然冷冷的看著我,說:「要是我發生這種事情,才不敢說咧!有夠丟臉的,真不知道,誰會相信你真的已經三十歲了。」這個嘛……。
總而言之,在生日這一天,我得到的結論是:第一、老公大人是我的護身符,有他在的生日,真的過得比較平安。第二、生日真的不能假裝捕捉露珠,不能假裝低調。第三、人如果鐵齒,只能在心裡鐵齒,嘴巴還是應該入境隨俗,要從眾。第四、台鐵的服務真的很好,還送了我一個這麼特別的生日禮物→煩請送回苗栗!。第五、這個世界上,真的很需要一種叫做「歐巴桑」的偉大人物,因為她們的多管閒事,我們才能生活得更幸福。第六、就算過得再忙再累,也還是真的可以發現很好笑的自己,這是一種能夠幫助我們好好活著的生存機制。
5月23日星期三,是我的二十九歲生日。
這一天,我過得很精采、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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