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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5-17 16:56:32| 人氣20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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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機會回家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因為在求學、服役的那幾年，行蹤一在北一在南，除了大節日之外，平常難得回家。而和故鄉的親友們相聚，那就更不容易了。有時話題聊著聊著，往往就會轉到各人小時候的事情去了。

　　據說我小時候是個很好帶的孩子。而所謂的好帶，我想指的是安靜。幾乎所有長輩一提及，都會強調那時只要準備好兩小桶沙子，再給我一個杯子，才幾歲大的小孩居然就能乖乖玩上一個下午，直到日落為止。或許是因為這樣的關係，小時似乎特別得人疼愛。在那時那樣半農半商的環境中，不會吵鬧的孩子容易有糖吃。

　　但是對我而言，幼年的記憶，最早，最深刻的那一段，卻是有次被鵝群追殺的驚惶遭遇。


　　在鄉下地方，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飼養一些家禽，除了雞、鴨之外，鵝算是很常見的，一整個院落少說也會有五、六隻左右。那些鵝大概都是巨蟹座的，有時比狗還要顧家。平常一會東一會西覓食閒逛，院子裡的人來來去去牠也不管。若見到陌生人靠近，會先撇著頭端詳一陣子，要是認定對方有敵意，這群踩著方步的矮個子門神不把來人趕出牆外絕對不會罷休。鄉下又多竹林草叢，往往是蛇類躲藏的好去處，而若是哪條蛇不知好歹，膽敢欺近門庭之內，你就會看到一群白色的大鳥瘋狂的圍毆一條不斷翻滾的長蟲。農家俗稱養鵝可以防蛇蟲肆虐，一般的說法是因為蛇怕鵝的糞便，只要沾上身就會爛透見骨。但是如果根據目前正在唸小學的表弟多年觀察的意見，我們也同意，那有可能是某條蛇曾親眼目睹過同伴被群起攻之的慘烈戰況，而努力逃回去口耳相傳的結果。


　　不管怎麼說，我並不是陌生人，那時圓滾滾的模樣長得跟蛇又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卻曾被院子裡天天見面的鵝攻擊。那年應該不到三歲，站起來那些鵝還比我高一個頭。起因早已無從考據了，只記得那隻最大的鵝歪著頭和我對看了半天，忽然一喙啄過來，我嚇了一跳，連忙低頭伸手去擋。一個小娃子，驚慌之下哪知大白鵝的脖子那麼長那麼軟，擋是擋到了，擋到頸子下半截，頭頂心登時挨了一下，那應該就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回疼痛的感覺。要知道，一隻成年的鵝啄下去的力道，立刻能讓一條拇指粗的蛇段成兩截。我頭一暈，雙手死命一抓，恰巧抱住了那隻鵝，只聽到呱的一聲，還沒站穩，看到前方一堆白色影子。一群鵝！一隻隻撇著頭看我。一驚之下，轉身狂奔。然而那時的我，身高比鵝矮，腿跟鵝一樣長，跑沒兩步，一腳踩進水溝蓋的縫隙，只見那木板製的蓋子越來越近，這時卻被人一把撈住。一定神，看到的是隔壁姑婆慈祥但微帶驚慌的臉，這才哭出聲來。

　　隔了二十多年，有次向外婆提起，她也只是笑一笑，說不知道有這回事。歲月過去，許多長輩逐漸凋零，假使外婆不曉得，那就是沒人記得了。或許，透過小孩子的眼睛看見世界，那應該要留下小孩子自己的記憶。孩子會長大，環境會有緩慢而堅決的變化，很多事情不見得會跟以前一樣。在一來一去之間，想計算出究竟得到了什麼，亦或是失去了什麼，真的很難。離開家鄉之後，有許許多多的遭遇，總是讓我猶疑不定。但是，前幾天我騎著腳踏車閒逛，經過一座三合院，牆外竹林下有群白鵝正緩步覓食，其中最大的那一隻停下來盯著我看。於是我知道，即使飄零再遠，有些深沉的東西，自始至終都不會動搖。
 
 
 
 
 
 
 

我要檢舉
台長： 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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