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所依據時間順序妥善處理每一個事件乃至生活的細節,文章顯的零落,而致散漫.文字跳脫該待的位置,散落於浮動的生活之間.
“窗外有風在飛奔,我一個人在路上,自南俎北,跟隨春天末端的風湧同一方向.”
車窗外連綿的天空與鄉野,檳榔林立在溽熱的屏東平原上.陽光輕輕照入車廂,一列普通車車次正從西勢走走停停的穿越五日的記憶,路經屏東,終點站:高雄.真正有了離開的感覺是再一次的踏在西勢車站的月台,我們拍著合照,離開的心情是釋如負重,卻帶了點離別前的味道,回家的期待與這五日生活累積成的記憶相互拉拔,在車站前我們揮揮手,就這麼跟一群人,一個地方道別了.
普通車又走走停停的把我們從西勢接上,在接下來北回的每一站停靠,一上一下,就是相遇與離別.將座椅迴轉成四人圍聚的形式,一路的話語綴滿整條南迴線,穿插著高屏寬闊的平原與盡頭聳立的中央山脈,以及檳榔樹.
經過屏東站送走了一位帶點奇特性的女孩.間間斷斷,無所主題的漫談.從一站越過一站,我們的話語持續在車廂發酵,話題交集在我們共同擁有的學校活動身上,以及切身的家教經驗.多時我是聽著彼此起落的言語,看著因為奇異原份而相聚的臉龐,或者看著列車駛過隧道後晝日的光亮,而窗外風在飛奔著.
一小時餘的時間以一種不自覺的速度消耗殆盡,普通車慢慢駛入車站,巨大的高雄站到了,一下車,熟悉的月台與建築,陽光填充其間,迎面而來的是種懷念.手扶梯線性地將我們緩緩送上站內,就這麼隱沒入往來的人群裡.簡短的道別後,揮了揮手,又是一次的離開.
壓藏的車票其實是從屏東起站,直抵台中的自強號.變更登車地點是不久前的決定,原想在屏東車站陌生的慢慢消耗待車時間,卻在一點情感上的私心而選擇將剩餘時間給了高雄.想看看這個起點站.於屏東的五日,從未那麼靠近過一年以前,浮盪在夏日的記憶.遊晃在車站裡,7-11,Starbucks,列車時刻表......去年的奔跑已然過去,人與事都隨時間變遷,這標的物卻仍在,提醒著去年夏季,一個人拎著行李,隨著風雨中的火車,從北方而來,停靠在這人群穿梭的陌生之地.還記得那時拿著相機,拍下記下這南方城市的過往風景......
出車站,迎面撞上清藍天空與陽光,說著今日會是個好天氣.距離登車還有兩個半小時,又如同曾有的般,這回,我當起了這南方城市的旅客,午飯就在車站的一小店,蛋包飯淋上海苔醬,不大的店面浮盪著夏日的熱氣,也許這是近日難得的一次完整的飯.我們聊起關於這裡的一些瑣碎,爾後,剩下的時間我們沿著數字道路,或新或舊的建築,兩排筆直的椰棗,充足的陽光平穩的照射我們所在的城市.
這的確是南方.
這些日子裡,不若去年那個愛拿起相機的孩子,除了調查之外,很少拿起相機拍起些什麼,更遑論人物入鏡,或許是不想再次涉入人與人之間,離散難料的關係裡,僅有最後一天的發表會,終於拿起相機,記下了一些人,一些事.在最後停留高雄的日子裡,”城市光廊”成了唯一這城市的印象.
也許這是第一次這麼純粹的,不為任何,只是觀察著這座城市,突然發覺,高雄市很像我所熟悉的台中市,也許源於,都是日本人規劃下的城市.日本人在島嶼的中央與南方,運用縝密的都市計畫,如同他們在東部建立了一個母國想像般,他們也在此建立了殖民南進的想像城市.而後,當代的執政者依循前者規劃,繼續擴充這海港城市的空間,企圖去對抗北方,那個坐擁政治、文化、經濟發聲權的地方.我們的談話往往涉及到文化社會的面向上,在城市光廊亦同.
他問我在想些什麼,何以沈靜的面對著一個陌生的環境,一群陌生的人們.倏然的想起一年以前,以高雄為起點,和一群人密切的生活著,而後以中山樓的微風細雨為結束.這次,我奔跑於屏東平原上,檳榔林立的島嶼南端,同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觀察的一群人,在政府與地方文史工作層面的落差,是這次前來意想不到的收穫.認識了一群人,重新思索人與人之間,聚合離散的道理......
的確,在屏東,想起了很多.
我們因著共同的信念而相互認識,以為我們有著共同可以對話的地方,但離開了那個場域,我們卻也各自回歸到原有的現實生活裡,於是相遇之後,我們在一個尋常日子為起點,開始相互離開.
”所以,我珍惜與你見面的日子,因為不知道,在某一個尋常的日子裡,我們相互離開,再也遇不上了.”
在日光漸去的屏東平原裡,我們待在小小的西勢國小裡,兩層樓房圍起小小的操場,中央山脈在不遠處與我們相對著,第一天夜晚的狂風暴雨揮掃整座校園,如日後數日般,無論天晴與否,我們在燈光與教室的構築下,消磨慢慢長夜,言語串起夜黑的時間,時針從日落之後緩緩移動至夜半,這日復一日之中,我們透過互動與話語,開始建立起我們對於彼此的瞭解.我們說著過去,這島嶼的語言異同,為何而來從何而去......於這樣的時日之中,我去關注著我們所存在的「所在的空間」,也去觀察著這一群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們,關注我們之間,是如何聯絡起一個短暫但真實存在的網絡.
於是,這是搭著走走停停的普通車,降落在一個荒野草莽中的小站時,所無從想像.
是何時開始,已想不起來,最早也許可以追溯至在一個夜半理,安靜的黑夜裡,星星開始上探天際,雲仍邊際的定著著,我們談論起我們相互瞭解的話題,那是在我們所學之中,雙方互有所觸的領域,”文化”這個廣泛而難解的課題.人與人之間,也許僅因為一個相互連結之處而開始記憶.
在瑣碎的調查之間,學著已學過的角度去看待這個生活,同時也保持著距離的聚落.五日下來,試著描繪這行政村的輪廓,以鄉街為中心,散佈著聚落守護神,外圍是檳榔圍起的邊陲地帶,我在南方,複習並且思索在雨季歇停持續不止的北方,所習得的地理學.藉由重新來到六堆,再次的尋找一年以前,跟隨老師而來的足跡.
第二日短暫休息的中午期間,踏踩著腳踏車,我晃逸在安靜的街道之中,循著鐵軌軌跡,一路飛奔至西勢車站,小站的中午,陽光凝結在平原,站內有著放學後等車的學生,我抄著返回的時刻表,計算著回去的日子還有多久,盤算各種可能的情況.
你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我倚臥著月台的欄杆,隔著遼闊的林園與你說話,在這很遙遠的地方,風輕輕巧巧的擺曳著枝葉,簡短的安靜發酵在這個簡單的車站裡.鐵道仍無盡的向北延伸,走來的軌跡還停留著,你的聲音卻始終像捉不住的風,輕而飄盪而過.
而後的日子裡,我開始慢慢去習慣與大武山面對面的清晨,在陽光下刷著牙,散漫的吃著飯,工作之餘偷空在這時間停絕的小島,寫著無寄件人的信.
記:
時序從九月跨入10月,又將不知覺的探入深秋.我站在一個起風的地方,開始飄雨的秋日,看著這篇夏日有過的南方,有過的情感.
也許,這是我第一篇與你說話,也是最後一篇.
”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疏離”至少,最後是句真心話.
2006/10/26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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