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下在車站,我等著你。
不久後你出現了,距離上次的冷風中,也已月餘,這其間我們彼此經歷了整個寒假,我歷經南港,回台中;你歷經了在南部東奔西跑的日子。難得在台北以外的地方見著你,這一個月的空白,那冷風,那晚的談話,彷彿不存在似的,只留下你叨叨說起去了島嶼南方的話語痕跡。
之後我們在溪南地區跑來跑去,不熟地方的你,路癡的我,花了一點路程與時間在找目的地。途中還遇見騎著機車的路人好心要幫我們指路,我說,他怎麼知道我們是外地人,你晃了晃手中地圖說,看樣子也知道我們是外地的。
離開市區後我們往鹿埔一帶前進,去了你想看的廟宇,以及公墓。在公墓之前先找著了在路旁的太安庄捐獻廟碑,一名祭祀的婦女問我們前往墳墓區的原因,我在一旁聽著你打算怎麼回答,這一路上是抱定了要在一旁陪你,但不準備介入的心態。
其後我們在雜草叢生的墓堆裡找尋老墓,清明未到,墓區一派荒煙無人,但因為有你在,我安心的跟你在墳墓堆中闖了起來。我看著你前進的身影,想著的是,你該學的還有很多,就這樣看你遭遇困頓,而後成長。
在旅程中,雖感遺憾,但能夠這樣看著你,也很好。
離開了墓區後我們順溪而上到了小南澳,中午在廟內我們坐在階梯上,雲朵悠悠,些許的風吹拂而過,廟裡村民三言兩語的話語成了背景,在階梯上的我們時而說話,時而安靜的看著四周。就這樣兩個旅人,在這靜僻的偏村裡。
之後我們前往茅埔城,在這聚落我們晃了晃,聚落兩側高地設有土地公廟,我發現了興致勃勃想衝去看看,反倒你已經有些累了,這趟旅程你曾對我說如果我覺得無聊要說一聲,但看來我反而比你還更投入其中。
仍舊是根源於學科出身的差異,你關注古文物,而我則看遍了地理學所教我的,在田野中可看的一切,無論是過去還是當代。
慫恿了你去你兒時記憶的雜貨店,我坐在店門口的椅子上,午後的小村漾著平凡的安靜,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會坐在雜貨店前,與你一起在這裡看著被悠悠歲月遺忘的村落。
你拿著被撬開瓶蓋的汽水走到我身旁坐下,這一刻,我們之間有著一種小小的親近,純粹的兩人在台北以外的地方,覷得了小小的空閒,有一種相依的情感,即使,我們不會再更靠近。
喝了幾口後你說過期的汽水喝起來似乎味道也不變,原來你手上的那瓶已經過期,笑鬧的我還將瓶身連同你蒼白的手一起拍了下來。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三點,你說去街上吃中餐吧,我們順著省道東行到了街上,在這個尷尬的午後,街上找不到吃的,最後我們又回到最初的市區。
飯間我們說著頁下注與夾頁注的差別優劣,這涉及到不同學科對於引注的態度,歷史學尤其重視注釋,這點我心有戚戚焉。
我們說著,有時我看向四周,看向周圍的食客,小孩,落地窗外白冷天際下的街景,以及,你身後的圖畫。
最後,我們橫越平原,在摸黑中走入的北宜公路。上次這麼走是系上考察,但印象最深的莫過大二去武陵的那一次,搖晃的車廂在夜黑的北宜匍匐前進,我半醒半睡的聽著E跟W間的閒談。我們彎入了沒有路燈的山路,挑了個位置讓你拍下溪北的夜景,之後,我們披著夜色前進。
這十個小時間,我們時而討論嚴肅的話題,時而玩笑,我看著你在田野的姿態話語,也聽著你有時輕鬆玩鬧的語氣,知道這是你不輕易展現的一面,能得你如此,已是我的慶幸了。
北宜一路上幾無人煙,偶爾有過貨車卡車,兩三小貓的機車,真的是在黑夜中走過山路了,靠近坪林時的天空一閃讓我們以為是閃電,近了才知是煙火施放。
在坪林適逢元宵(直到此時才確認今日真的是元宵)神明繞境,我們在店門口等繞境隊伍經過,在夜黑的小山村裡,見證了地方事,雨薄薄涼涼的飄散著,慢慢順著隊伍騎著,你笑說我們已經融入隊伍裡面,偽裝成繞境的一員。
離開坪林後,一切又趨於安靜,此時雨勢略大,甚而在部分路段起霧,聽你說起過往,我也說起了我曾遇過的惆悵,在生命的轉折處,我們都不約而同的明白有些事情悄悄轉變且不可逆,那麼,接下來的我們,走上不同轉折處的路是否也近了,那之後,我們會怎樣了呢。能否像今日這般無憂的,純粹的出走?純粹的親近?
我們一路漫天地說著話,隻字片語串連起長達60公里的路程。兩個半小時的路程不若我想像中的漫長,我看著路標從五十幾逐漸縮短為二十幾,最後到了新店,順著緩坡慢慢進入盆地,人煙逐漸填滿了周遭視野,很難想像不久前我們還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山林間,
遁入台北城後不久,一轉眼,我說集應廟到了呢,也恍然的察覺到旅程也快到終點了,台北城內雨勢漸歇,在側門你放了我下車。
我想這趟旅程,不是為了你的論文,而是為了讓我暫離論文的脫逸之旅。
最後,我隱在樹影裡,看著你逐漸遠離的背影,直至不見。
後記:
你問,也許是我更了解你了?
我想,也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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