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站到了,喔不,是花蓮站”車中廣播回盪,不是才剛離開花蓮嗎?心中朦朧的想起......
一睜眼,窗外的夜中飛奔盞盞昏黃,於夢的軌跡中,經過夢境,醒來.在七堵了,離開了縱谷間遼闊的東部,回到了繁忙的北部,墜回了現世.而福隆,更是在夢中道別,我的回來,也是為了跟他道別.
兩日跟著你在花蓮奔馳,我知道這是將生命交予給你,你的背影成為我對花蓮的印記,兩天下來,我像是個躲在你身後的孩子,讓你帶領著我成為縱谷間的一抹微風.高山挾平原而上,沿兩旁綿亙,沿山路而行,崎嶇過後是一片壯闊的花東縱谷,水漫漫而流如銀帶子纏繞這塊土地,繚繞出水氣蒸騰,我們驚呼這份意想不到的收穫.”你不覺得,那裡像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嗎.....?”指向縱谷的另一端高山,密厚的雲沉降山尖,一道柔光自雲端輕勻的映在山凹之間,那裡該是距離上天最近的距離,遙想一份神秘之於綠林之間.
於幽暗寧靜中,貼著昏暗的玻璃緩緩望去,月光海靜靜的發著光.在黑夜之中,去了觀光氣息濃厚的花蓮市街,在觀光飯店登高而望一片寧靜迷離的夜景,去了繁華落幕後的舊車站地區,聽著你細數這裡曾有的種種,聽著你的嘆息,怕連花蓮人都不如你對這塊土地的細意.臨海而行,於海濤聲,於風的疾馳中,我們在這人煙稀少的道路縱橫,每經過一個地方,你總不忘介紹關於她的種種.立於海崖邊,夜黑的潮水於下方奮力擊著礁石,彷彿是深的不見底的黑水,牽引同是一個黑夜,在一個海邊......
在夜市吃著你推薦的冰淇淋,那頓做陪他的消夜中,看著你們兩個大男孩說著過去好些事,即使不同學校,卻因共同的天文興趣而相識,”從他身上我學到很多”你說,而你可察覺到,看著他那雙神似的眼,我浮現的是,一種眷戀的懷念......你們侃侃而談,從言談間看見你們相互扶持的成長,那是一份令我羨慕的友情,未曾參與的情感,人生的旅途中,不就為了尋找這樣的同行者?
回到你暫時落腳的地方,一句去睡覺我便上樓了,是否,在你面前我是個小孩?你用帶小學生的方式帶我?在大地仍是昏暗之際,你叫醒了我,我窩坐在樓梯間等待,是個孩子.於黎明之前的無人街道,飆車到了七星潭,在一望無際的太平洋,身後是連綿的海岸山脈,於山海的交界,等待日出.海浪拍打著岸邊礫石,驚起一陣陣浪濤,日光輕輕斜上山頭,一切是清麗的,拿起相機記起這刻永恆,也悄悄的記起了你.清晨的花蓮市區,你說,這是花蓮最美的時刻,吃著你大學時代的早餐,你對這裡的眷戀是一日日的累積的吧.你說你喜歡熱鬧的感覺,也喜歡獨自的一個人.這地方,有好多你與別人,也與你自己的腳步,我想,我會懂.
於此的兩天,漸漸懂得五分之四喜歡上大自然,是該是愛上的.面對高聳的山地,粗獷的地貌,人是該學習崇敬自然,花蓮的水是銀藍色的,清澈的可見底,我們臨水臥躺,躺在這片自然的擁抱中,天是晴藍,山邊堆疊著雲.看著介紹花東的版前,你說起長濱國中是個可以居高臨下看海的地方,”如果以後你要教書可以去那裡”聽見這段話心底漾起莫名的感動,也許,真的就待在那麼個地方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而你會在哪?
”只有在這裡天空才會這麼高”是呀,在這片開闊的天地中,一切瑣事似乎都顯的輕微,原住民小孩在河裡玩耍跳水,你像個大哥哥跟他們逗玩,民宅前有人拉張椅子就悠閒談起天.在這裡,社會主流價值觀都顯的不自然,那是另一種文化價值觀的展現,”要他們由打獵捕魚到教室坐著上課......”你說你懂,輕輕的想起在福隆海邊他說著另一種文化的問題,似乎只要離開了西部,多元文化的理想與焦慮便跳脫了主流框架跑了出來.
往來每個空間的轉換,風呼嘯而過,時而抬頭看著天空的清盪;時而回頭看著漸趨漸遠的筆直道路一端,想起千尋離開時的注視,那是種不再;更多時候,凝視著你的背影,一切彷彿不真實起來,在花蓮的一切是真的?
風仍舊吹拂......
在日光的兩次轉換中,我越來越是個孩子,應諾跟隨你去花蓮,這應許早悄悄的在你初次問起時.在蘇澳新站,我們窩坐等著電車,陽光揮灑在藍天之際,那是我們初次相遇在會議之外的悠閒.於昏黃寧靜染於大地,你輕輕拿走我手中喝完的飲料罐,於潭邊你又收拾我暫放的杯子,這份細心讓我不斷想起曾有個人也讓我這麼依賴著.”你說客人不該付錢的,但你可知道,我並非僅想當個客人......”不要”執意要請這頓午餐的你,鼓起腮幫子像個頑皮的孩子,說起工作賺錢卻又是個我無可迄及的階段,我們終究在不同的地方.
最後,我們在一切最初的起源,結束這次的闖蕩,”聽,海的聲音像說著回來回來,也是後來的洄瀾由來”在這河與海的交會,有著河川靜靜的泊流,也有著海浪拍上岸的驚動,沖刷出一境的遼遠.將石子丟入深藍中,丟著,將一句句的再見刻在石子上,而後沉入,而後丟棄.立於礁石上,太平洋湛藍的深沉壯闊,洄瀾之聲不斷幽幽牽引著失根的遊子,像是對將離開的我做最後的拌留,是花蓮的土地會黏人,還是是我悄悄的黏在了這裡?在這洄瀾之地.做了最後的眷戀,也許就如在車站般,很想留著,卻該離開了.
後記:
在還沒遺忘你之前,
我要再一次觸摸你,
那時,時間尚未生成嘆息,
白色海浪已經習慣承受,
所有浪潮的記憶......
—午後病房
如果生命容許,我們必能在某處相見.當小欖仁又再一次準備凋零的時序裡,我明白,那夜的微風細雨已成為過去.無法明白的是,為何東坡可以執笠拄杖的飄然離去......而我的嘆息,已然倦怠的拖著,包覆著我的生活的時間.
其實,我並不知道何時才算真正離開了那片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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