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ff 　 突然，少年的心中出現一種預感。 也許，一切都會像好的方向發展，自己不會死去，可以活下去，會活得很久，也會過著幸福的日子。這似乎不是單純的預感，而是有確實根據的，宛如從未來回顧過去的追憶。 有朝一日，我會回顧今天的這一刻，會笑著說：『啊，原來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 如果整個世界都下雨 /市川拓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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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關上了門，上鎖，你終於將自己完全封閉了。

密閉的房間，猶如你所無法逃離的堅硬世界；當宇宙已然固結，我們只能等待毀滅。

蒼白的燈光，宛如月蝕般在房裡倏地暗去，將我們沉沒於無止盡的黑暗漩渦。漆黑之中，幾許閃爍的火光擦亮了四周，微弱地明滅出你的身影，一如每個無明的夜晚你抽菸時所慣有的，逃離現實的姿態與神情。而此刻你正望向我，臉上晃動著黑色的幽微笑意。

「麻煩你…請將我點燃……」我向你要求，話語消逝在我冰冷而黑暗的體內。

於是你將火投入了我的心口。

而我在你身邊，寂靜地展開此生最後的焚燒。


熠動的火星一顆顆地迸出，彷彿眼淚，不停地離開我的身體；也感覺到靈魂正一絲一絲的，從我的生命深處剝離，緩緩飄升為半透明的煙霧迷濛，彌漫無盡，卻又無處可去，整間密室懸浮著濃稠的幻影，以及死亡的氣味。

坐在角落的你，深深地咳了起來。

然而，此刻的我並不感到痛苦──或者說，無論怎樣的痛苦已經無所謂了。看著胸膛噴出的炙灼烈焰，我明白那都來自於我心深處，被現實銳利貫穿的傷口。滾燙的鮮血殷紅地飛濺著，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是深深的絕望而已。


關於絕望的本質，我猜想你也是一樣的。

每天的生活，對你而言就像是永無止盡的燒灼。憂鬱燃燒在你心中，現實烙熱著我們早衰的面容。任由這個無情的世界，繼續毫無保留地傷害著我們，直到我們終於焦黑不堪了，卻只能獨自一人承受生命所有的黑暗，最終等待一場末日的焚燒，將自己消滅成名副其實的槁木死灰。

你無法抵抗，那樣的傷害寂靜而無休地，將人生的美好一一燒盡；同樣的，我凝聚的黑暗也並不是炸藥，我們只是內斂地燃燒著，火舌吞噬自我。


所以，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讓你得到你所想要的。

當冥河的大霧朝你漫襲而來，我們失去了最後一口氧氣，最後一次的呼吸，一切都失去了，終究連此生的黑暗和痛苦也全都逝去了。

而你深深地睡去，夢境逐漸變得冰冷。縱使在經歷了長久的焚燒之後，我仍然無法為你帶來一絲溫暖。「我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在此生永恆般的燃燒之中，儘管我不停地思索著這個問題，可是在已然化為灰燼的當下，我依然得不到我所想要的答案。


最後一縷輕煙在我眼底升起，像是電影散場時分的漫長字幕。

所有場景，都彷彿一齣午夜上映的公路電影，我們睏倦地看著那太過沉悶的劇情，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等到你自夢境深處恍惚醒轉，發覺電影早已消逝了尾聲之時，而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西灣文學獎得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