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暑期班的「磁浮列車」,在高速運轉下匆匆地從七月跨過了八月,才剛開學又要和孩子們說再見。
在和孩子做總整理時,第一次上暑期班的新評,知道課程只剩三堂課,直對著我說:「書瑋老師騙人」然後明明已經進階班都上了兩期了,還保持著基礎班的純真,每堂課都指著時鐘:「老師,妳不能把時鐘撥快,就要我們趕快結業!」還一遍一遍檢查自己的作文簿,「核對」作文篇數,直到他確定一切都是事實時,他才要自己相信,真的,要結業了。
不只孩子這樣感覺,連我自己也是這樣覺得,這班磁浮列車是班正常運轉的直達車,行車時間有限,連睡覺都覺得是浪費時間,閉上了眼,就看不到窗外的改變,看不見由日出到日落的景色,看不到孩子們的不一樣了。
1.作文基礎班的天真
剛接觸作文孩子幼幼孩兒,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他們的世界可以好大,卻也好小,課程進行到第四堂課時,開始讓他們分組,學習《最後的演講》裡的蘭迪替自己學生點名的方式,以組別來代替個人。
孩子們很快的就記得自己同組的同學,每一次只要有孩子在上課後才進教室,「他們家」的「家人」就會熱情地招著手,指引著自己的同學到位子上。久而久之,他們開始實行「敦親睦鄰」,不只記得自己的組員,也記得別組的組員。我喜歡他們這樣,因為所有的感情都從記得開始。
分組後,進行一連串的討論。
當認識完六個繪本作家時,由各組孩子們自行討論,由艾瑞.卡爾、約翰‧伯寧罕、李歐.李奧尼、大衛.麥基、安東尼.布朗和陳致元中選一個他們最喜歡的作家。
孩子很可愛,他們選擇艾瑞‧卡爾,因為他們覺得艾瑞.卡爾喜歡玩顏色,會被自己弄得髒髒的,跟小朋友很像,如果和他在一起,應該比較不會被罵玩得太瘋狂;也有孩子選擇陳致元,他們說,這麼多個作家只有他是台灣人,表示他真的真棒,而且沒有人猜得到小時候愛在小溪邊玩的陳致元長大會成為大作家,有一種像在玩摸彩,什麼都猜不到,好刺激。
孩子在討論中,一點一點走出自己的世界,每一步都讓生命更豐富。
在寫〈錯字法寶〉前,讓孩子自由尋找生活上最令他們煩惱的問題,並想辦法解決。
晗寧因為家中正忙著找房子、搬家,放暑假的她,只要沒上才藝課時,就是跟著媽媽找房子、看房子、找房子、看房子,對於搬家有諸多體會,她成功地說服了組員,並一起找到有機會讓生活更好的解決方法。
她們說:「只要把家搬到露營車上,想住哪就住哪,這樣就不用搬來搬去了。」
我問:「如果我想寫信給妳們,住址要寫在哪?」
代表上台的晗寧十分認真的回答:「老師,妳放心,我們會給你車牌的,住地就寫車牌就好。」
真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好方法,而且,可以少寫好多字喔!
但是,孩子們運轉中的腦袋是沒有停止的時候,他們馬上想到:「老師,這樣郵差先生會很容易迷路耶!」
哈哈哈哈,沒錯耶,解決一個問題後,又出現一個問題,而我們與孩子就在這一個接著一個問題中不斷長大。
才以為他們漸漸長大了,應該是慢慢變成熟的時候,他們又「告訴我」:「老師,我還在長大中。」
創作坊的課程很不一樣,孩子們在課堂上可以有好多發表的機會,為了讓孩子能「安全發言」,總是告訴所有的孩子教室裡不能吃東西。和孩子們分享媽媽因為愛講話,每次都邊吃魚邊講話,只要她一吃魚,到醫院掛急診是常有的事,要夾出魚骨,需要用鼻胃管由鼻空鑽入,再藉由一旁的螢幕找到魚骨停留的地方……,才講到這兒,孩子們的嘴一個張得比一個還大,瑞猷非常有求知精神,只有他清醒地問:「老師,這個媽媽是真的還是假的?」
哈哈,我把這個問題帶回家問媽媽:「媽媽,妳是真的還是假的?」
和孩子分享完「魚骨事件」,要讓孩子明白每一件事藉由「觀察」,我們會有自己的「感覺」,這些感覺會影響我們,接著會重新思考,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
讓孩子知道觀察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身邊為起點,讓孩子觀察最愛自己的媽媽和爸爸,那雙名為包容的手。
告訴孩子,我的媽媽因為長年身體不好,幾乎都在醫院打針,手臂上除了是一點一點暗紫色的針孔,血管還因為如此摸起來不再有彈性,而是硬硬的。
一向幸福的孩子,不太能明白,怎麼一個人身上會有這麼多「可怕」的事發生,瑞猷又問:「老師,這個媽媽跟剛剛那個媽媽是同一個人嗎?」本來是深沉的劇情片,一下成為喜劇片了。這就是孩子的世界,被車子壓過的小鴨子,一下子就會「啵啵」又充飽氣,恢復成本來的樣貌。
2.字音字形基礎班的成熟與見識
如果說作文基礎班的孩子像棵大樹,那他們一定是宮崎駿卡通裡的「天空之城」,那棵自在飛翔藏在雲中、藏天空裡的「拉普塔」,充滿著大人們所嚮往的一切不可思議,但是我們得把這棵大樹拉回原有的土地上,讓根緊抓住泥士,讓泥土中的養分進入到大樹裡。
字音字形基礎班就是這樣的功能,讓習慣遊走在真實與虛幻間的基礎班孩子,藉由像圖的「字源」和「字元」,找到自己心裡的感覺,接著抓住它,更深再更深地往自己心底挖。
在學期最後一堂,讓孩子分辨了「學」、「教」、「習」、「挺」四個字的字源和代表的意思,再與他們都很習慣的學期運律相結合,要他們選擇其中的字代表學期的四個階段。
同樣是「學」信鈞覺得這是代表學期最初,老師讓所有人自由摸索學習,只要把自己原始的模樣表現出來,就是學習作文的第一招。
天啊,真有道理呢!
而小候鳥杭鴒則覺得學期的第二階段比較像「學」。他把焦點放在學的上方。學期的第二個四分之一,老師幫所有同學釐清問題,找出可怕的作文敵人,這些都需要「一格一格」的整理好、記好,才算是「學」。
二年級的孩子,也是很有見識的!
在第二階段中,敏禎提出不一樣的看法。她覺「教」字裡的「夂」是老師拿著「武器」,可能是批改作文的紅筆,可能是教大家一定要說好話、負責任、有團體感的「愛心大哥」,還有共讀的每一本書,讓所有同學可以知道我們的生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由文字到生活把所有都「教」給大家了。
孩子因為擁有更多養分,長得更茁壯,接著視野變更大了。
孩子們對「習」的看法就還算一致,他們認為,在演戲、討論莫拉克颱風、新流感、簽聯絡簿中,都是他們穿上翅膀所飛躍過的「領空」,每一個景致都是最棒的學習,每一天都在大大的太陽下看得更清楚、想得更多,好感人!
我自己最喜歡昱芳解釋的「挺」。她將挺放在總整理的最後階段,她說:「上完字音字形基礎班後,我們不再是蹲低低的看這個世界,我們變高了,看的每一件事都不一樣,有快樂、有傷心,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知道,這一路上,我們都要伸出手去幫助別人。」
這個從基礎班就在寫故事的小女孩,真的長大了,我終於可以放心,放心的把她送上進階班,讓她看見世界也看見自己。
3.還是可以很可愛的作文進階班
對於長時間帶繪本作文班、作文基礎班、字音字形基礎班的我來說,進階班的孩子成了「大孩子」了,明明他們再大也都還只是的小學生。
只是這時的他們,已經夠大了,不會忽然問我,我的媽媽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會想出要住露營車解決搬家的問題,我想什麼,對他們有什麼期待都可以直接跟他們說,他們開始學著自己要求自己。
學期中,我們一起討論《鍾肇政青春顯影》,不用我開口,他們自己回家做了一張「評審表」,其中又以治平最為仔細。依據他對創作坊所認識的評分標準,為裡頭所有作品評分,還條列出作品中出色在哪,他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又在哪,這樣一個認真的孩子,有個最大的夢想──開爆米花專賣店。
他在〈認真付出〉中提到自己在這個暑假開始,上網搜尋二手爆米花機、訪問爆米花店的老闆、寫計劃書,為了爆米花機還和家人「談條件」,所有買賣跑腿工作都可以交由他做,只是找回來零錢要投資他的爆米花機。
和班上同學分享到這裡時,治平激動的出聲:「老師,是真的,而且只有零錢喔,不是小張紙鈔,要硬幣才行,所以好難存。」
這時,一向安靜不多話的權祐,冷靜地提供了一個讓治平眼睛發亮的點子:「你以後就請老闆找錢都找硬幣就好了!」
話一出,讓整班同學向權祐豎起大姆指,給他一個字:「強。」
在進階班我們就像在同一艘船上泛舟一樣,大家往同樣的目標前進著,看到因為高度落差時所形成的漩渦時,只要有人大喊:「趴下」我們會動作一致,一起安穩的通過急流;只要有人落水,我們會一起「羨慕」他,讓他知道他享受著不一樣的經歷。
這一班一班的班別,身為進階班的老師其實有會有些「淒涼」,它不是基礎班,不是接生的醫生,不是教講話的媽媽,只是條保齡球球道,沒有停留地就這樣衝向終點,球道能做的就是保持最平整、最光亮的樣子,讓一顆顆保齡球展現最棒的技術丟出一個完美的strike。
暑假在一班又一班的完美「srike」下結束,現在在問我暑假忙嗎,我還是會說:「很忙」要忙著動腦、忙著搶時間,更重要的是,還要忙著笑呢!但是只要有「笑」,每一天都是星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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