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蘿蔔坑日,達可一如往常巡視園區,草叢中的小樹剛被蜀龍與割草機解放出來。當然,免不了會發現幾棵在混亂中被誤砍的陣亡植物。
來到今年甫種下的掌葉蘋婆小樹旁,這株掌葉蘋婆是2010年在臺中都會公園撿拾的種子播種發芽,年紀還小,只有一歲多,來到蘿蔔坑的時間更短,大約只有4個多月。
然而此時的掌葉蘋婆看起來不太正常,因為下層的葉片全部不見了,只剩下一根根光禿禿的葉柄平舉於樹幹上,活像個掛衣架。
這事情有點蹊翹,依常理研判,想必不是割草機砍的。好奇達可當然得一探究竟,趨近一看,果不其然,在上層所剩無幾的葉片上,循著被啃食的缺口,找到了三條正專心一意狂吃掌葉蘋婆葉片的毛毛蟲。
這三條毛毛蟲的體色非常鮮艷,鮮黃色的身軀,紅色的頭部,連著體背上暗紫紅色的縱帶,兩側還分布著較細的分叉,就像浮在皮膚上的血管一般。當身體蜷曲時,散發出些許百步蛇的神韻。
達可從來不曾吝嗇將園子裡的植物與蟲蟲們分享,然而此時卻面對一個難題,因為這株掌葉蘋婆還小,樹葉原本就稀少,再讓牠們這樣啃下去,不用一、兩天應該就光禿禿了,那麼接下來三隻蛾寶寶不就會餓死嗎?而這棵完全沒葉子的掌葉蘋婆也將元氣大傷,不知能否有力氣將葉子長回來?這樣的結局可真是兩敗俱傷。
達可不喜歡養蟲,總覺得應該讓牠們在大自然中自在成長,印象中除了蠶寶寶之外,從小到大也沒養過其他蛾類。但是這回情況特殊,考慮之後,達可決定破例把三隻毛毛蟲帶回去照顧。食草?別擔心,在達可工作的地方,多的是掌葉蘋婆,餵養這三隻小毛毛蟲,隨手抓兩把葉子就夠了。
於是,三隻蛾寶寶跟著達可舟車勞頓,暫時交給養蟲經驗豐富的同事照顧。關於牠們的身分,原本達可猜想可能是天蛾寶寶,因為蘿蔔坑已經出現過好幾種天蛾,再多一種並不令人意外。不過有同事一眼從尾巴沒有高突的天線,研判不屬於天蛾科,接著又熱心在網路上搜尋,終於揭開牠們的身世之謎,原來是紫線尾舟蛾的寶寶。
資料上說,紫線尾舟蛾的食草有馬拉巴栗與山黃麻,所以在園藝上被視為害蟲。別忘了,咱們台灣的馬拉巴栗被編織成扭曲的麻花瓣盆景,外銷是很有名的。而大批培育馬拉巴栗盆栽的農戶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現大量舟蛾寶寶在園子裡快樂地開生日趴踢,這可不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當然會被叫做「害蟲」,殺!
至於另一種食草植物山黃麻,在蘿蔔坑自生的數量很多,有趣的是之前達可從未在樹上發現過紫線黃舟蛾的幼蟲,反倒是在種了這棵掌葉蘋婆之後,才引來舟蛾媽媽產卵。資料上並未見到紫線黃舟蛾吃掌葉蘋婆的記載,梧桐科的掌葉蘋婆與木棉科的馬拉巴栗、榆科的山黃麻,原本是八竿子打不著,可是再比較一下馬拉巴栗和掌葉蘋婆的葉子,相似度九成九的掌狀複葉,如果摘下來擺在一起,並不容易分辨,難道是長途跋涉飛到蘿蔔坑的舟蛾媽媽頭眼昏花,竟把掌葉蘋婆誤認成馬拉巴栗了嗎?無論如何,掌葉蘋婆似乎還蠻符合舟蛾寶寶的胃口。
掌葉蘋婆
暫居昆蟲箱內的三隻舟蛾寶寶不愁吃,也不愁被吃,度過幸福的三天之後,其中一隻開始停止進食與活動,身體也開始變色、皺縮,進入前蛹期狀態,
最後完全轉變成深咖啡色的蛹,體長也只剩下2公分不到,又小又乾又醜。接著,另兩隻蛾寶寶也陸續化蛹。
第一隻化蛹的舟蛾寶寶經過大約一個星期,悄悄破繭而出,不同深度的灰階構成的樸素體色,一點都不吸引人,和鮮豔的幼蟲比起來,實在無法產生聯想。
又過兩天,第二隻舟蛾也羽化成功了,於是趁著到蘿蔔坑時,讓小鴨姊妹將牠們野放回蘿蔔坑的掌葉蘋婆上頭。其中一隻乖乖停在葉片上享受故鄉的陽光,另外一隻則迅速飛入草叢中,不見蹤影。至於第三隻,在野放時發現牠在羽化過程中掙出個頭後就無以為繼,已經一命歸西,也讓牠回歸到蘿蔔坑的塵土。
兩隻回家的紫線黃舟蛾會是剛好一對嗎?就機率而言只有二分之一。但是說不定牠們會在附近找到其他伴侶,交配之後,回到蘿蔔坑的掌葉蘋婆上頭,繼續繁衍下一代。
也希望掌葉蘋婆快快長大,才能供應給未來的舟蛾家族豐足無虞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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