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過年,兩個小女兒和往常一樣踩在老爸的血跡上領到了為數頗豐的紅包。往年,大失血的貧寒老爸儘管手頭拮据,但也絕對不會欺凌兩個小傢伙年幼無知,私吞她們的壓歲錢,而是將她們的壓歲錢清點之後,存到各自的銀行戶頭裡,當做日後的嫁妝基金,提高嫁出去的機率。
可是這樣的用心良苦顯然未能取得兩位小公主認同。早在今年過年之前,兩姊妹就開始與老爸談判,爭取壓歲錢的主導權,姐姐首先發難:
「爸爸,今年的壓歲錢我要存在提款機裏。」
都怪媽媽,幫她們各買了一個提款機存錢筒,一聽到這句話,知道事情大條,趕緊過來幫忙解危:
「放在家裡面不好啦!爸爸幫妳們存到銀行比較好,會生利息喔。」
「什麼是利息?」妹妹疑惑地問?
大班生還沒學過會計學,媽媽只好降低年齡耐心再解釋一次:
「就是大錢會生小錢啊,妳們的錢放在銀行才會變多,放在家裏又不會。」
「可是我想放在提款機裏,這樣就可以自己領錢去買東西了。」姐姐不屈不撓地說。
妹妹也在旁邊當起鸚鵡學話:
「我也想放在提款機裏,自己領錢去買東西。」
真正的意圖終於浮現,都怪當初幹麼要送這兩個小傢伙去學心算,現在拿著銅板去買東西、找零、算錢,已經成了她們的樂趣。
在一旁緘默許久的我冷靜想好了如何利用這次財務談判進行機會教育:
「這樣好了,今年等壓歲錢全部領完,我們算一算總共有多少錢,再來商量有多少要留在提款機裏當零用錢,其他的爸爸還是幫妳們存到銀行裏頭,這樣以後妳們念大學才有錢繳學費啊。」
這個冠冕堂皇的提案立即得到全家一致同意,但是奸巧的老爸我不忘在最後補上一句比本文還重要的附註:
「那以後妳們的零用錢就用自己的壓歲錢囉,如果要更多零用錢,就得幫忙做家事打工才有。」
正為爭取到部份紅包控制權而快樂得長了翅膀亂竄的小天使們,怎會想到大人的心腸是如此陰險呢,不假思索地大聲說:
「好!」
於是,過年後她們如願拿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壓歲錢,也各自買了一隻圓滾滾的小蜜蜂抱枕,就像從壞女巫那兒得到真實雙腳的小美人魚一般,渾然不知背後的陰謀,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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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年都還沒過完呢!趁著年假的最後一天,帶著全家到蘿蔔坑實踐第一次的打工之旅。
小公主們不是沒打過工,在家裏的頂樓陽台上,有時會請她們幫忙拔拔草、洗洗花盆。論盆計酬,視花盆大小每盆1到2元不等。
好啦!我承認是有點剝削童工,所以每次在結算工資時,都會多給個幾塊錢湊成整數,以彌補良心的不安。
而這回,一開始開的價碼是拔一個小時的草50元,不過老闆我深知小朋友對重覆性的工作沒有耐性,所以約法三章在前:
「做不滿一小時沒有錢!」
這回媽媽代替勞委會為童工爭取權益:
「人家麥當勞一小時都有80元。」
兩位聰明的小童工受到高人指點,剎那間頓悟自己的權益,全都盯住老闆等著新的價碼。
「可是小孩子做得慢而且邊做邊玩啊,效率比麥當勞差多了,更何況…」看著身旁盯著的六隻眼睛,老闆愈講心愈虛:
「…好吧!為了獎勵妳們幫忙工作,就一小時80,半小時40吧!」
勞委會的公權力受到伸張。
到了蘿蔔坑,分配給小公主們一個在搖搖椅平台拔草的輕鬆工作,這個地方離房子最近,頭上又有塑膠布遮風避雨,絕對沒有虐待童工的疑慮。
兩位小小生力軍扛著小鋤頭來到工地鋤草,看她們剛開始時還蠻敬業的,高高舉起,用力掘下,雖然從臉上的興奮表情看得出來根本是在玩,不過懷著快樂的心情工作有何不可呢?老闆我安心地揹起相機巡視園子去了。
才不過一會兒光景,遠遠地見到妹妹朝著反方向走到平台另一端,兀自挖起洞來了,那兒並不在工作範圍,不知她到底在做什麼?好奇地走回去瞧瞧,原來小傢伙很用心地挖洞,將拔下來的小野花一朵朵地種回去。
不忍苛責這份天使般的愛心,只好輕聲提醒她,這並不是工作項目。
又過了好一陣子,發現妹妹依舊不為所動地種著她的花,老闆決定要糾正員工的錯誤行為:
「該回去拔草囉!再不工作就沒有工錢了。」
「可是我很認真的在幫你種花啊!」小傢伙卻是理直氣壯,使得老闆不得不殘忍地敲醒她謬誤的愛心:
「今天的工作是拔草,不是種花,而且妳這樣種,花根本不會活。」
小傢伙受傷地嘟著嘴:
「好啦!好啦!馬上就好了。」
這個「馬上」,可又拖延了好一陣子,直到老闆終於忍不住,喝令「現在」就去拔草。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剩下的花。令人愕然的是,她的下一個動作並不是回去拔草,而是走到水龍頭旁邊沖洗她的鋤頭,然後跑來告訴老闆:
「衣服弄溼了。」
這下老闆真的受不了了,決定大義滅親,fire掉這冥頑不靈的員工。
「妳不要拔了,進去裏面玩。」
反正她們都帶了功課和玩具來,在屋子裏頭玩至少不會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偏偏金牛座的小孩惜「金」又固執如「牛」的脾氣開始拗起來了。
「可是我要錢。」小孩緊緊抿著嘴。
「妳沒有工作,沒有錢了。」爸爸不肯退讓。
「我要錢。」快哭的小孩。
「沒有錢了。」堅持原則的爸爸。
「我要錢。」牛到底的小孩。
「沒有錢,進去找媽媽。」憤怒的爸爸掉頭就走。
然後就聽到身後小孩的哭聲由小而大,接著是斷斷續續啜泣著向媽媽告狀的聲音:
「爸爸不給我錢…,嗚嗚嗚…,我只是洗鋤頭不小心把衣服弄溼啊…」
爸爸氣呼呼地走掉了,留下姐姐一個人努力工作著。但是精打細算的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每隔一會兒就遠遠地呼喊著:
「爸爸…,我…做…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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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媽媽又權充調解委員,提出一個折衷方案:
「下午妹妹繼續去把搖搖椅平台的草拔完,爸爸要給50元。」為僵持不下的父女關係找到一個解套的下台階。
於是在吃過午餐之後,媽媽再度轉變角色成為工頭,帶著兩位童工用了半小時將搖搖椅平台的草拔乾淨。看起來,工頭拔得似乎比較多。
最後結算工資,姐姐得到工資100元,妹妹得到安慰獎50元,工頭得到…衷心的感謝,無價。
小公主的第一次蘿蔔坑打工記就此結束。下回再要帶她們來,可得重新設計一套計酬方式,看是要帶計時器來計薪,或是要論斤秤兩按件計酬,以免又為錢傷了父女和氣,以後老了,寶貝女兒不回來看我該怎麼辦。
這年頭,父女關係和勞資糾紛都很難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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