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校內活動結束後,老師請工作人員吃晚飯,算是慰勞宴。
你一見有空檔就問我,究竟我有沒有談戀愛,又問我是否曾經喜歡別人。我問你是"喜歡"、還是"愛"?我想對某人有好感不一定就是愛情吧!幸好你沒有死纏爛打,似懂非懂般,點了點頭。沒有一陣子卻又問我我跟某某是甚麼樣的關係,笑得我,我想你還不明白,在你心目中似乎沒有愛情就什麼也不是。還是作家董橋明理,他說:"友情跟人情不同,不太濃不太淡可以醉人,而且一醉一輩子……"
你說得我像冷血動物,什麼對人家的誠意無動於衷…….胡說,我對人家的情意不知多麼感激,女性最崇高的理想就是被愛,一種極昂貴的享受,不過,也正因為感激,我才認真對待,就像跟你談論這個問題的態度一樣嚴肅。問題只是……如果撇開我的信仰不談,我對愛情根本沒有信心。我又想起那個人了,我總覺得自己心胸狹窄,其實與別人無關,沒有他,我現在仍會持這樣的態度看問題。那幾天剛看過張愛玲的<<茉莉香片>>就有這樣的一段話: "…他還記得馮碧落麼?記也許記得,可是他是見多識廣的男子,一生的戀愛并不止這一次,而碧落只愛過他一個人……從前的女人,一點點小事使放在心上輾轉、輾轉,輾轉思想著,在黃昏的窗前,在雨夜,在慘淡的黎明……"我像不像這樣的一種女子?我是裝出來的感性,還是已經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你說如果一個男子對我說"愛我"時,他那一刻真的愛我,但往後也會愛上別人。多嚇人啊!誰知道這個"往後"不是下一秒呢?"愛是永不止息",我頭腦清醒得很呢!父母那段完美的愛情令我對愛情有憧憬,也因為有憧憬,故更要小心保護,不能把這種美的東西輕易被毀掉,至少在我心目中應該完完整整的。你說我應該長大,這問題真難回答,何謂長大?"她不是籠子裡的鳥。籠子裡的鳥,開了籠,還會飛出來。她是繡在屏風上的鳥……"張愛玲又一次在我的腦海閃過。我說此時此刻的感情是多麼的真實也罷,十居八九是三分鐘熱度而已,如果彼此還未成熟,還未透徹了解自己,遑論了解對方。沒有多少人有把握愛一個人一輩子,因為沒有多少人還在追求這樣的愛情,與他們做其他事的態度一樣,吊兒郎當,得過且過。
不過你有一點很值得我欣賞,你很會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你很會為自己爭取幸福,談到你自己如何跟女朋友墮入愛河,如何跟她相處,當中發生過的一些問題……你嘴角泛起蜜一樣的笑意。真是繪影繪聲,我以為自己在看愛情小說或收聽甚麼"寂寞的心"電台廣播呢!
畢業了,我跟你倆合照。雖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事實上,這句話有點"馬後炮"的成份。它是否在說當兩人的感情成熟深厚並經得起風浪時,他們才不會在乎天天相見?請緊記,感情就可以抽象到這種地步:"不見面時最愛你"。天天相見似乎比每天都猜猜你是否用情專一來得實際,難怪更多人寧願"朝朝暮暮",而不在乎"天長地久'',你說對不?
畢業後不到一年,結局已是可以預料到的了。不是我刻薄,像你像我這種為讀書不遺餘力的書蟲,常常理所當然地以為"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是不變的真理,以為感情也可以這般計較。不過人們常把感情比作遊戲而不將其比喻為測驗,大概就因為即使你付出多大的心血精力,只要別人說一句我不想玩了,你就無可奈何,唯有壯士斷臂。也不能怪別人寡情,分隔異地求學,又要一心二用,不是苦讀書就是害相思。"中學生應否談戀愛"這問題辯論得多,寫功課文章也寫得爛了,真是"說時天下無敵,做時有心無力",已是大學生的我們還是口不對心,瞞得過老師,騙不了自己。
在大學裡我認識了一個很聰明好學的同學,情人節那天他沒有上最重要的、實踐意義最強的那幾節課,下午他回來後一臉憔悴,原來大清早五時許就跟情人吃早餐然後送她到機場(到台灣開學),那位品學兼優的同學回校後其實時間尚早呢(老師還未到步),可他花了一個早上打乒乓球。他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打了折扣,雖然"重情重義"之難得絕對值得加分。
你還記得唸中學時一位老師如何教訓我們嗎?他說:"若非清心寡慾者,無以讀書也。"那時覺得好不誇張,但現在想起就覺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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