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西國家公園之旅(六) 2008.11.17(一)
大峽谷
文/Medico
大峽谷是介於美國兩大人工湖──Lake Powell和Lake Mead之間的科羅拉多河谷,全長446公里,但真正劃歸國家公園的部分只有90公里。從羚羊峽谷(位Lake Powell旁)到大峽谷的東口,大約要二個半小時的車程,前半段大都是沿著科羅拉多河的東緣南下,等於是開著車子參觀大峽谷。這樣的Scenic Drive使人忘了旅途的勞頓,尤其是沿途都還是印第安保留區,到處都有販賣印第安藝品的攤販,一路上走走停停,更忘了路途遙遠。
順著160號道路南下,來到Cameron,向西轉入64號,科羅拉多河也在這附近,從南北轉為東西走向,大峽谷的南緣東口就在這個轉彎處。大峽谷每年約有500萬遊客,由於北緣平均海拔約2400公尺,秋冬季節經常下雪,每年只在五~十月份開放,遊客較少。南緣平均海拔只有2100公尺,全年開放,而且大多數的公共設施都集中在這裡,距離Las Vegas又近,絕大多數的遊客都選擇從南緣的南口入園參觀,從東口進出的遊客相對比較少。
大峽谷到底是如何形成,迄今還有許多解不開的謎題。據地質學家推測,大約在7000萬年前,由於地殼板塊碰撞的壓力,使得美國西南部原本接近海平面的很大一片土地開始隆起,升高到海拔3000公尺左右,形成科羅拉多高原。在此高原的西南方是隆起最高的部份,又稱為Kaibab隆起。大約600萬年前,另一次的地質事件,使得Kabibab隆起的地層斷裂而下陷,形成了早期的大峽谷。凱巴(Kaibab)有可能是印度安人對大峽谷的稱謂,它的原意是「倒過來的山」或「躺下的山」,大峽谷中滿佈眾山萬壑,確實有這樣的味道。
科羅拉多的滾滾水流,從南洛磯山脈西側斜坡,挾帶了大量的泥沙、石礫與岩石,往下不斷地蝕刻Kaibab隆起的斷層。如此撼天動地的大自然力量,終於在75萬年前蝕刻出1000多公尺深的大峽谷,目前大峽谷南緣的Yavapai岬距科羅拉多河的高度差為1400公尺。
科羅拉多河不但向下鑿刻,也往側邊侵蝕。沿岸峽壁中質地較軟或脆弱的岩層侵蝕較快,因而被掏空,上方較硬的岩層失去了支撐,也跟著崩塌。再者,岩石縫裡的結冰以及在縫中成長的植物根部,也迫使岩石崩裂為小塊。塌下的石礫與岩塊,隨著往側邊走的水流繼續侵蝕,又形成了側邊峽谷,硬是將Kaibab隆起切割成像豆腐塊一般的孤峰或台地。如此下挖側掏,大峽谷不但越來越深,南北兩緣也寬達13~29公里,東西長達400多公里,換算成面積大約1萬平方公里,幾乎將近台灣總面積的1/3。
尤有甚者,一千多公尺深的岩壁,呈現出層層疊疊的岩層,層次相當分明。最上一層是2.7億年的凱巴石灰岩(Kaibab Formation),最底下是18億年的崴席那花崗岩(Vishnu Metamorphic Complex)。上下兩層之間還分佈了十層不同結構、不同紋理、不同色澤、不同年代的岩層,有白有紅,有紫有藍,儼然就是地球地質結構的活教室。當晨曦或夕日照耀在五顏六色的岩壁上,輝映出燦爛的光彩,在漫天彩霞的襯托下,相得益彰,令人目眩神迷。大峽谷結合了各種勢不可擋的大自然力量,創造了無與倫比的深度、長度與寬度,加上可比天荒地老的璀璨岩層,單單以一個“大”字,實不足以形容其雄偉壯觀、神奇奧妙於萬一。
過去我曾經隨旅行團來過大峽谷二、三次,但都只是驚鴻一瞥,至於驚鴻是如何的驚心動魄,由於每次都是蜻蜓點水而已,迄今也只能憑空想像。下午一點左右我們來到東口附近的沙漠景觀岬(Desert View Point),這是大峽谷國家公園最東邊的觀景點。在這裡用過午餐,我們沿著沙漠景觀大道向西直駛,經過Navajo、Lipan、GvandView、Yaki、Pipe Creek、Mather、Yavapai等觀景點,逐一站在不同的角度,觀賞大峽谷不同的絢麗。由點而面,總算拚湊出大峽谷傲睨萬物的梗概,過去再多的想像,都還原不了此時此刻的真實。
驢子隊攜帶遊客往大峽谷深度探險
大峽谷景觀
走了卅多公里,慢慢地對著大峽谷橫看側睨,遠眺近望,終於在下午三點左右來到了大峽谷村。我們今晚就下榻於村內的Thunderbird Lodge,剛好就在緣邊步道的旁邊,窗戶一開,大峽谷歷歷在目,落日餘暉伴著斑斕的彩霞,染紅了大地,大峽谷好似活了起來,帶著成千上萬的遊客歡呼雀躍。
大峽谷村供住宿
大峽谷車站
大峽谷車站
下塌Thunderbird Lodge
由房間窗戶眺望落日餘暉的大峽谷
晚餐就近在Lodge的SteakHouse品嚐牛排。入夜後,大峽谷阻絕了文明世界的喧囂,沒有人跡,沒有室外的照明,有的只剩又大又亮又多的繁星,還有天邊一抹明亮的新月。阒然寧靜的夜色似曾相識,卻又有點陌生,原來是孩提時候伴著我成長的星月,只可惜被現代文明給遮掩了。蘇軾詩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蘇東坡看到月色之中的海棠別有韻致,他唯恐夜深了,花也跟著睡去,因而不惜高燒紅燭,在燭光月色下欣賞海棠的綽約風姿。我難得找回了兒時的幽靜夜色,當然也深怕東方既白,明月與繁星再又消失無踪,因而翻開好友黃漢青教授的大作「眾神的藏書樓」,伴著交輝的星月,讀將起來。
有一年的暑夏,黃老師一行來到大峽谷,他們不像我住Lodge、啃牛排,而是一雙芒鞋、一根竹杖、一只背包、一頂帳棚,每個人還帶足四公升的飲水,從Yaki Point沿著南凱巴步道,走了10.3公里的下坡小徑,通過科羅拉多河上的凱巴吊橋,來到對岸的光明天使營地。當夜在光明天使溪與魅影溪交會的營地蓆地而眠,躺在十八億年前的崴席那岩層遙望無垠的天際。時間與空間無限延伸,十八億年彷彿就像幾個月前,大峽谷變成隱約可見的一條線,人類紛紛擾擾的六百萬年演化史,只是崴席那岩層上薄薄的一層灰塵,人生數十寒暑也只不過是一剎那。此時此刻,天使、魅影、前生、來世、貧富、貴賤,不再具有意義,只有踏實地活在當下每一刻,才是人生唯一的真實。翌日,他們趕在4:30,烈日尚未轉醒,就先開拔,摸黑穿過光明天使吊橋,經過印第安花園,跋涉了14.9公里,費時七個小時,才抵達大峽谷村的光明天使步道口。
他們認為上帝只是一個象徵,除非將上帝安置在自己的生命中,將聖經的真義落實在日常生活裡,否則生命不具有意義與價值。真正的信仰是「正行」,而不是「正信」,與其一味地研究聖經,不如切實地去過耶穌的生活。因此,他們拖著苦行僧的腳步,滿懷虔敬之心、謙卑之情,去接近大自然。從2.7億年的凱巴石灰岩層,走過時空隧道,去擁抱18億年的崴席那花崗岩;從海拔2213公尺的谷頂,來到只剩730公尺的谷底,去親炙攝氏43度的酷熱。他們優遊於物之外,與天地合而為一,與萬物融合在一起,在與大自然的直接接觸中,他們真正感受到自然之美,產生我心之樂。
同樣來到大峽谷,我坐著車子,用兩眼去目視,看到的只是大峽谷絢爛的表相;他們靠著兩腳,用心靈去感受,那份無往而不樂的喜悅與滿足,絕非我舒適地住在Lodge、大啃牛排所能體會。天還未大亮,我就興緻勃勃地來到咫尺之隔的光明天使步道口。不料,步道口早已擠滿人潮,大都是帶著相機到此拍照留念,也有運送補給物質的驢隊,更有騎乘驢子要到印第安花園逛一圈的遊客,就是看不到全副武裝打算到谷底露營的勇者。
我沿著步道走了將近一公里,駐足一看,前無來者,後無同好,我開始猶豫了起來。別說是下到谷底去擁抱一下科羅拉多河,單單走到印第安花園就要7.4公里,不禁讓我想起國家公園發刊的旅遊指南清楚地寫著:高熱和崎嶇的山路,使得在大峽谷登山得冒風險;由於大量流汗,每小時可能流失1~2公升的水分;從谷頂急降1500公尺,到下方酷熱的沙漠,溫度上升約攝氏9度;不論時間多短,都等於進入了一個不同的世界。
古云:「知止不殆,知恥不辱。」幾經考慮,我自忖這種挑戰體能極限的活動,不是吾等年近古稀的老人所能為之。更何況也走了一公里,已經算是一種很難得的接觸,還是往回走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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