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說來,科幻電影應該會具有一種前衛特質。不管在劇情的架構或是場景上,都會有些超脫現實的感覺。但是,睽違36年後才續拍的銀翼殺手2049不但沒有前衛的科幻感,反倒是有一種退化且粗糙的質感。姑且先不論這是不是一個蓄意的操作,但是當進化變成退化,那種原本屬於科幻片特有的觀影的樂趣就幾乎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是這部電影令人昏昏欲睡的節奏和蒼白無力的劇情。
(以下劇透)
延續1981年的第一集,這部片是以人造人為背景,然後透過這樣的設定去探討甚麼是人、甚麼是靈魂。當然以1981年的時代背景,人造人還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幻想。所以透過人造人的想像去討論人和靈魂的本質,是一個新潮又前衛的方式。但是時至今日,人造人已經是隨時都可能發生在我們的現實生活當中。在這樣兩種不同的時空下,對於人造人靈魂本質的探討就變成兩種完全不同的課題。
第一集故事從2019年開始的時候,人造人就算知道自己是人造人,都還有對生存的渴望、對人生、對未來的期待。但是原種人類本身卻無法認同人造人。對於原種人類而言,人造人只是物件或是豢養來勞動的牲畜。簡單說來,就是人類無法認同人類可以造人。但是,明明人都造出來了,為什麼不能認同被造出來的是人呢? 既然不要造人,那怎麼不造個機器人或是具有人類智慧的牛豬羊呢? 其實故事這個設定,應該是要凸顯在西方社會對於人造人會有的最大的矛盾---宗教。因為只有神能造人。人不能造人。所以人造出來的不能是人,只能是某種東西。就算是具有人的樣子、思考,”它”也不具有人的靈魂。當人可以”造人”的時候,那麼一個不可排除的可能就出現了,人類也可能被外星人造出來的。如果人不是神造出來的,那麼神的存在就可能只是個謊言。對於宗教立國的西方世界而言,這會動搖了整個國家的根本(尤其對美國而言,In God We Trust當中的God如果是謊言,那美國人到底要trust甚麼?美國還是美國嗎?) 在1990年代當複製羊桃莉出現的時候,關於人造人和神造人之間的矛盾和當中所謂的道德衝突,會誠為熱門話題也不外乎是這個因素。
續集的時空轉到2049年,但是探討的主題卻依然沒有變。依然圍繞著甚麼是人、誰才有靈魂的老問題。隨著科技的進步,當年前衛的科幻警世片有了很多的瑕疵。例如人造人的目的如果只是為了勞動力,為什麼不用機器人就好?新的電影沒有解決舊的瑕疵,還製造了新的瑕疵。新的瑕疵就是,如果不認為人造人是人,不認為人造人有靈魂,那為什麼要在人造人身上強加上人的記憶?在不認為他是人的前提之下,又要讓”他”覺得自己是人?!更好笑的是,還要一直測試人造人是否有人的情感,有的話就要消除掉。給一個人造人記憶,不就是讓他有情感嗎?這個矛盾已經大到不是荒謬可以形容了。
當電影已經有了先天和後天的巨大瑕疵,編導還要給一個砸自己腳的瑕疵。從整部電影看來,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編導是站在人造人也是人的立場。但是,我們的英雄卻要在誤認自己是半個原生人類的時候,他才有了人的自覺和人的情感。如果這種自覺和情感是原本就具有的,只是一直到後來才被喚醒,那他在獵殺那些同類的時候,那些同類都無法喚醒他生身為人的情感和自覺?被殺死的人造人原本就自認是人。而他這個人造人卻要認同自己的記憶之後,才自認是人?這算起來是人殺死人、人造人殺死人,還是人造人殺死人造人?在塑造英雄之前,編導已經把我們的主角變成了狗熊。
雖然銀翼殺手2049有個很大的企圖想要探討一個很大的主題,到底人的本質是甚麼。人是否因為情感才能感受到生命?人是否因為有記憶,才能累積出真實的生命?是否因為感受的到生命,才能夠有著靈魂的重量?雖然這些問題好像需要很大篇幅的哲學探討,但是這個題目說起來,真的有點過時。姑且不討論笛卡爾提出的”我思故我在”的哲學理論,1999年電影Matrix裡面連一個軟體具有演算思考能力之後,也會有求生意識之後,讓原本銀翼殺手2049看似巨大又沉重的議題,霎那顯得蒼白虛弱,並且微不足道。連一個程式都可以繁殖的慾望、有生存的渴望和對未來的期望,現在你才要討論人造人是不是人、是不是生命?
好吧,就當作銀翼殺手2049是一部探討人類靈魂的電影好了。不過,說實在的,我也不覺得他有真的探討了這個議題。整部電影在極度緩慢的節奏中,拖泥帶水的告訴你他要探討這個議題。然後在還沒有來的及探討的時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過去了,然後電影也結束了。從頭到尾,電影只把那個蒼白又落伍的議題擺在你眼前,然後電影在故事從沒真的開始,討論從沒真的展開、人物情感幾乎沒有交流的狀況下就結束了。除非你有辦法在兩個多小時的過程中持續為了”探討人類靈魂”感到興奮,不然8-9成的可能性,你應該會昏昏欲睡 (如果你沒真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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