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要喝酒？
每次看著進入「耗室酒吧」喝酒的客人，我總忍不住思考起這個有點無聊的問題。
雖然說，問題本身決定了答案的結果。
然而，就算一字不差地提出同一個問題，可以得到的答案也形形色色。
就拿「人為什麼要喝酒？」來說。
有人說，因為酒很難喝，所以才喝。
有人說，因為酒很好喝，所以要喝。
也有人說，喝酒最大的樂趣，並非喝酒當下，而在醉了之後。
當然更有人簡單直接地說，因為喝酒很爽，至於為什麼爽？爽在哪裡？又是另外的問題了。
如果要循著這條路線一直追問下去，只怕這間原本生意就很清淡的酒吧，會加速走到關門大吉的盡頭。
再說，我是酒吧經營者，並不是哲學家，關於太過複雜的問題，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
「耗室酒吧」開在台北市的一個昏暗巷道內，小小的木製招牌用燈泡照明著，沒有任何宣傳，沒有部落格，也從未有客人在臉書或個人部落格中介紹過它。開店時間不一定，只要當天有營業的心情就會開店，想打烊就打烊，在城市的角落裡可有可無地經營著。
如果你要問我，這樣的酒吧真的有客人來嗎？
真是不好意思，偶而真的會有客人進來，甚至意外地有幾位常客。
比方說，她。
百般聊賴的我在吧台後面邊聽著爵士樂，邊喝著久別重逢的櫻桃口味的可口可樂，話說這款可口可樂很多年前就發售過，後來因不明原因消失，前一陣子又悄悄出現在便利店的冰櫃中。
某天正當我認真聽著《When a woman loves a man》，Billie Holiday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唱著：
Maybe he's not much, just another man
Doing what he can
But what does she care
When a woman loves a man
She'll just string along
All through thick and thin
Till his ship comes in
It's always that way……….
忽然掛在門上的鈴鐺響起，我抬頭望去，見到怯生生的她從門後探出頭來說：「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畢竟這裡是酒吧又不是教室。我想也沒想地點頭回答。
穿著一身家居運動服飾的她走了進來，並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
「對不起，我就住在附近，每次到垃圾經過都看見這間酒吧，所以就想進來看看，我這輩子從來沒進到過酒吧….。」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解釋。
「請問妳年滿十八歲了嗎？」
嗯。聽到我的問題，她整個人放鬆似地點點頭，並且選了張吧台邊的高腳椅坐下。
「這是我第一次到酒吧來…….」一坐定她又開始解釋起來。
為了方便記憶，我決定叫她----人妻。關於她的出場樂，就用《When a woman loves a man》好了。
從哪之後，人妻以平均每月一次的頻率，利用倒垃圾後的空檔來喝杯飲料話話家常。
「你覺得，人為什麼要喝酒？」這是人妻第二次來時問我的問題。
之後，她每次來，都會問我不同的問題，所幸，她並非真想得到答案類的東西〈因為我也給不了〉，只是好奇想問問閒嗑牙罷了，有些問題看似無聊幼稚，但真的往下挖掘，其實倒還挺有趣的。
更何況，陪客人閒聊本來就是九保的工作之一。
「你覺得一個人沒嘗過失戀的滋味是幸福的嗎？」她煞有介事地這樣問我。
「應該是吧！」
「是嗎？」她皺起眉頭嚐了一口「秘密情人」〈Top Secret〉，認真地思考起來。
人妻的感情生活非常順遂。因為媽媽規範念大學前不准談戀愛，所以她一直等到大一才交男朋友，大學畢業後，順理成章地結了婚，隔了幾年生了小孩，四十歲不到，小孩已經高中。
她的生活一直很忙碌，白天在公家機關上班，下班後忙家事，直到今年初，她的老公調往大陸工作，念高中的小孩晚上得去補習，她才有空閒到酒吧來坐坐聊聊天。
「為什麼會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我將手中的蘋果削皮切塊，跟著去除果核，丟進食物調理機中。
「你知道『大Ａ』嗎？」
我搖搖頭。跟著用刀背把大蒜拍碎，把嫩薑切塊去皮後，一併丟進食物調理機中，轉動機器的轉盤調整打碎食物的細膩度，跟著按下開關，「咻」地一聲，食物被打碎成泥。
「大Ａ是知名的網路作家，專門寫兩性之間的文章，我的同事非常喜歡她的作品，經常被感動到不能自己，我有天好奇，就跟她借了一本來看看……。」
然後呢？我一邊聽她說，一邊把調理機中的果泥倒進樂扣保鮮盒中。
「讀完了之後，我嚇了一大跳，我完全不能了解她寫的文章有趣在哪裡？比方說，那些描寫失戀或者被情人背叛，不得不一個人在忙碌的城市裡生活下去的痛苦與孤單，對我來說，都是全然陌生的人生經驗，我也從沒思考過這些問題……，我忍不住地想，缺乏這些經歷，對一個人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她說完，抬起頭望著我。
失戀的經驗對人來說很重要嗎？我低著頭在樂扣保鮮盒中加入日式醬油、味霖與一些清酒。
「你失戀過嗎？」她問我。
當然。我點點頭。用小湯匙舀起一點醬汁試試味道。
「真好！」人妻如小女孩般趴在吧台上以哀嚎的語調說。
失過戀很好嗎？我一邊品味醬汁的味道一邊思考她的問題。
「你有想過，人為什麼要談戀愛嗎？」我反問她。
啊？人妻原本趴在吧台上的頭如大夢初醒抬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這個問題有這麼嚇人嗎？我不解地看著她。
「除了戀愛本身樂趣外，大部分的人戀愛的目的，都是想要想覓得一個可以終身相伴的伴侶，組成一個家庭共度人生吧！」我自問自答起來。
沒有人因為要失戀而談戀愛，就像沒有人為了要離婚而結婚般地天經地義吧！
我在醬汁中多加一些味琳調整味道，接著將切成薄片的豬五花肉一片片放進醬汁中。
「那倒是…….」人妻點點頭，懶洋洋地坐了起來，把杯中所剩不多的「秘密情人」調酒一飲而盡。
「失戀、受傷、難過…. 這些事經常是追求幸福的路上不得不遇到的風險，如果人能在這些挫折中學習經驗，那麼他們還算有正面的意義，但若只是很病態地，不斷地舔食傷口，甚至不惜把還未結好的痂的傷口重覆地撕開，只為提醒自己曾經受過的傷，享受受傷的痛苦，如此一來，傷口不但不會癒合，甚至可能引發蜂窩性組織炎，導致傷勢惡化，搞不好需要截肢呢！」
「所以，應該很多人羨慕看不懂大A文章的妳喔！」這是我的結論。
「真的嗎？」人妻對我的答案有些懷疑。
「這個送給你。」我將樂扣保鮮盒遞給她。
「這個是？」
「因為想吃日式燒肉，所以我參考食譜多醃了一些，你可以試試看，放一個晚上，明天稍微用平底鍋煎一下就可以吃了。」我笑笑對她說。
如果你要買食譜回家練習自製料理，你會參考名廚、知名部落客寫作的食譜？還是一個做菜老是失敗的人寫的食譜呢？我問她。
當然是會做菜的人寫的食譜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是參考MASA的食譜製作的日是燒肉喔！我笑笑對她這樣說。
愛情複不複雜？究竟是苦多？還是樂多？沒人可以給答案。
畢竟，愛情是用來談，而非用來研究的，更何況，在愛情的世界裡，毫無規則可言。
但我可以確認：
When a woman love a man
She'll be the first one to praise him
When he's goin' strong
The last one to blame him
When everything's wrong
It's such a one-sided game that they play
But women are funny that way
Tell her she's a fool
She'll say yes, I know
But I love him so
When a woman loves a man
至少Billie Holiday是這樣唱的。
《徹的話》
1. 繼續工作、陪徹媽與生活著。為找點其他事作，寫了篇新的電子報。
2. 這篇報純粹是為了回覆出版社邀徹寫一本關於兩性的書的邀約。徹充其量是不紅的寫作者，既不是----也不會是----兩性專家，如果有時間，徹計畫著手寫新的小說。
3. 書籍的話，看完《村上春樹雜文集》，最近在看《再見黑鳥》（伊阪幸太郎）。
4. DVD的話，看了一大堆，推薦《大藝術家》與《雨果的冒險》。另，日劇《命運之人》很不賴！
5. 電影的話，沒時間看。
6. 音樂的話，因為雜誌社的邀稿聽了一堆心靈音樂，感覺整個人平靜起來。
7. 你喜歡讀關於兩性的文章嗎？為什麼呢？歡迎留言！
（圖說：在希臘拍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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