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和到底是不是個壞人?
一直到今天,徹都沒有定論。
他會的奇怪技能還真的不少。比方說:把鐵絲敲細代替鑰匙開啟彈簧鎖;要偷別人放在褲子口袋後面的皮夾,只要快速衝過去,把手壓在口袋上,迅速把皮夾抽出即可;玩抽抽樂時,怎麼樣窺視簽裡面的號碼,抽中得獎的籤之類。(徹一直不知道他是怎麼學會這些技術的。)
說到底,全部不是好事,但從沒接觸過這些的徹,卻對他的技能異常地著迷。
每天放學的路上,總忍不住跟著他去冒險。(與其說是犯罪,對年輕的徹來說,那段歷程真的是冒險。)
「你有偷過東西嗎?」某天慶和問徹。
「沒有。」徹搖搖頭。
「想試試嗎?」
「為什麼要試呢?」對當時的徹來說,一點偷東西的必要性都沒有,姑且不提偷竊是犯罪行為,徹雖然沒有零用金,但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都不缺,實在想不出任何偷東西的理由。
「因為偷東西很刺激阿!」
「這倒是。」徹猶豫地點點頭。
徹猜想每個人的身體裡面或多或少是有些犯罪細胞的,因為害怕偷東西會被抓到,因此益發覺得偷竊很刺激而躍躍欲試起來,於是,慶和選定放學路上總會經過的一家漫畫出租店下手,目標是任何一本漫畫書。
「很簡單的。」慶和說:「放學的時候漫畫店裡面人本來就很多,那家漫畫店的書老是被偷走,所以老闆也被搞得疑神疑鬼的,我們兩個分頭進去,他一定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因為他懷疑我偷書很久了,你就隨便鑽進書店裡面,拿一本漫畫書,藏在褲腰帶間,縮小腹,盡量表現正常地走出書店就行了,很簡單的。」
於是,根據慶和的計畫,徹完成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盜竊。經過那次後,徹真的可以瞭解,為什麼有些人會沈迷於各式各樣的犯罪,做壞事的感覺真的很刺激。
「怎麼樣?好不好玩?」順利偷出漫畫後慶和問。
「嗯。」徹拿著漫畫書的手還在顫抖,心臟也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點點頭說。(其實那本漫畫對徹一點意義都沒有,徹既沒看過前面,對後面的故事也沒有興趣。)
「不過,這種事試過一次就好,別再做了,不然早晚會被抓到的。」
「你的零用錢都是偷來的嗎?」看著慶和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錢,徹忍不住地問。
「我的錢是我賺來的啦!」慶和說。
根據慶和的說法,他每天晚上都會幫忙從事資源回收的媽媽整理到處收來的廢棄物,進行資源分類(這也難怪他身上總是有揮之不去的垃圾味道。),通常得一直工作到深夜,然後媽媽會給他一些錢當作零用金。
關於他的說法,徹也沒機會查證,有些事真真假假對小孩沒有意義,而且不管別人怎麼說,慶和沒有對徹做過什麼壞事是事實。
年幼的時光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某一天,慶和神經兮兮地把徹拖到校園的角落裡,從書包裡如視珍寶地取出一個無敵鐵金剛的合金玩具,雖然慶和有零用金,但無論如何也買不起合金玩具的,而擁有昂貴的合金玩具對徹來說,同樣也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從哪裡來的?」徹從慶和手中接過合金玩具,開始把玩,這個合金玩具不是全新的,左手的金剛飛拳早已不知所蹤。
「我昨天整理我媽收來的廢棄物發現的,大概是哪個有錢人家見它的左手不見就把不要了吧!」
「嗯!可是看起來還很新。」徹仔細地端詳這個合金玩具。
就這樣,慶和每天把這個無敵鐵金剛藏在書包裡面,只有跟徹在一起時,才偶而拿出來把玩一下。
好幾天過去的某個午後,導師忽然氣沖沖地進入教室,原來隔壁班有位同學的無敵鐵金剛合金玩具不見了,就像徹前面提過的,合金玩具在那個年代價格不斐,加上掉玩具正巧家長會會長的兒子,為了找出兇手,老師們煞有介事展開大搜查。
其實據徹所知,掉玩具的那位同學家裡有的是錢,合金玩具一大堆,屬於非常喜歡炫耀家裡財富的討厭鬼,它的那個無敵鐵金剛很多同學都見過,Size比慶和撿到的那一個大很多。
因為沒人承認偷竊,老師便逐一搜索同學的書包,果不其然在慶和的書包裡搜到斷臂的無敵鐵金剛。
「陳慶和!小偷果然是你。」老是惡狠狠地對他這麼說。
慶和嘆了一口氣,意外地什麼也沒說,徹其實想幫慶和說些什麼的,但當時的氣氛太可怕,說真的,徹連舉手都不敢。
最後,慶和被毒打一頓,而那個斷臂的無敵鐵金剛還給學生會長的兒子後,也沒見他再拿出來玩過,他甚至沒說那個不是他被偷的那一隻,說不定慶和視為珍寶的合金鐵金剛又被他丟到哪一個垃圾堆裡,被某一個資源回收業者給撿走了。
「對不起。」事情過後的幾天,徹找了個機會向慶和道歉。
「沒關係拉!就算你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的,我媽常說,這世界上壞事永遠是壞人做的,這種事我碰過好幾次,我就算哭著跟老師解釋,他們也不會相信的,我已經習慣了。」慶和苦笑搖搖頭。
雖然他這樣說,但當時徹看著他很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們來做一個超級大龍砲,好不好?」舊曆年即將來臨的某天,慶和對徹這樣說。
「超級大龍砲?」
「對阿!」慶和計畫拆解幾支大龍砲,然後把火藥塞進一個可樂瓶中,製作成一隻超級大龍砲。
「可是這樣好嗎?」說真的,徹因為左右耳聽力不平衡,從小就對鞭炮這種年節玩具敬謝不敏。
「很好阿!一想到大家嚇一跳的表情,就覺得很有趣!」慶和的臉上閃過興奮的光芒。
雖然知道這麼做很危險,但徹從鐵金剛事件後就沒有辦法拒絕慶和邀約,只好陪著他,把一支支買的大龍砲支解,將拆出來的火藥塞進可樂瓶中,然後把大龍砲的引信連在在一起,製作一根新的引信,從可樂瓶中拉出來,但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超級大龍砲始終無法順利點燃。
一直到傍晚,徹要回家吃晚餐的時間。
「我要先回家了,不然我媽會罵我的,那個超級大龍砲就不要再玩了吧!好像挺危險的…….」徹壓抑心裡害怕說。
「嗯。我知道了,我再弄弄就回家。」慶和笑笑。
那時候,徹根本不知道,那是徹最後一次見到慶和的笑臉。
徹回家後,不知道經過多久?忽然聽見一聲轟然巨響。
該不是慶和的超級大龍砲成功了吧?徹想,但當時徹家沒有裝電話,根本沒辦法詢問,又過了一會兒才聽見救護車從門前呼嘯而過的聲音。
隔天才知道,超級大龍砲是成功了,但慶和也被炸死了。
據說,一直點不著超級大龍砲的慶和,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些汽油,直接淋在引信上面,點燃後,由於燃燒的速度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躲避,超級大龍砲便在他的小腹前炸開,把他的腸子給炸了出來,還來不及送醫急救,便在半路上過世。
「這孩子還真是頑劣。」
「對阿!如果他順利長大,不知道還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
慶和的喪禮很冷清,沒什麼老師跟同學參加,少數參加的幾個人也沒說出好話,總讓徹覺得慶和的死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慶和死後,徹聽到鞭炮聲跟經過當初一起製作超級大龍砲的地方都很害怕。
如果不是回家吃晚餐的話,恐怕我已經死了吧!徹總忍不住這樣想。
這是人生中的第二次,死神與徹擦身而過。
《徹的話》
1. 很快就寫完了下集,很久沒有這種寫稿的衝動了,不過,現在寫稿的速度比起從前還是遜很多。關於慶和的事,其實徹一直想把他放進某個小說裡,但最近一直提不起勁寫小說。
2.
3. 推薦一本徹很愛的雜誌《La Vie》,有興趣的人可以去找來看看。
4. 最近要看Nick Hornby的《三十一首歌》。
5. DVD的話,看了《討人厭的松子的一生》
6. 音樂的話,想推薦黃大煒的專輯《Passion》。
7. 你有過難以忘懷的朋友嗎?來留言吧!
(圖說:在上海拍到的社區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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