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薄霧中,徹望著白茫茫的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帶路的白族小姑娘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抵達山頂…..。」
忘了問,到底得走多久?根據昨天傍晚從山腳下往上看的印象,並不是一座多麼高的山。
應該再走一陣子就會抵達吧!徹這樣告訴自己。
徹這個人的生活態度一向散漫,獨自旅行時更是沒計畫到一個極點,反正走著走著總是會有個終點,而沿途總是會有些東西可以看。
旅行跟人生一樣,沒什麼生涯計畫可言,就算做了再完善的計畫,也可能出現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讓整個計畫面目全非,不如完全把自己交給神明----應該也有專管旅行的神明吧!----看命運給我安排一段什麼樣的人生(或旅程)?
幾年前陪著姑媽回珠海掃墓,老人家難得回鄉一趟,有太多的地方想去,有太多家鄉味想吃,也有一些老朋友想見,自然不願意匆匆掃了墓就回台灣,為了讓她可以在鄉下多待些日子,徹臨時起意決定前往雲南旅行。
(畢竟,徹沒辦法完全感受到姑媽的鄉愁。)
於是,選了一個大清早,搭乘巴士前往廣州白雲機場,搭上前往昆明飛機,在昆明逗留幾天,看了些表演,跟著搭機前往麗江,眼看在麗江住得有點膩了,於是收拾行囊前往束河。
由於完全沒有做旅行計畫,當然也沒有預定飯店這檔子事,就是背個背包,走到哪裡住到哪裡。
所幸雲南一帶觀光產業相當發達,完全不缺客棧(僅提供住宿,不含早餐)。
來到束河這一天,莫名地刮起大風,由於城外正在進行鋪路的工程,風沙吹得整個小鎮有種美國西部的荒涼感,在風塵迷茫中,徹信步在城裡走走繞繞,選了間看起來順眼乾淨而且有大浴室的客棧歇腳。
整間客棧只有一位白族小姑娘負責招呼客人,還有一隻大狗負責警衛,除此之外,沒見著其他人。
把行李放在進房間,簡單沖洗後,帶著相機,背起背包,展開小鎮的漫遊之旅。
整個下午,和開染坊的老闆娘聊天,替她拍了些染布的照片,換取一些故事和上好的普洱茶,跟著開銀飾店的藏族青年,騎著單車在城裡閒晃瞎聊。
一個人的旅行是這樣的,只要放下些戒心,很容易交到些朋友。
這樣的交情,通常會隨著旅程結束而劃下句點,因為相處的時間很短,所以連說謊騙人都懶了,反而容易覓得片刻的真心。
傍晚回到客棧,稍做休息後,打算上街晚餐,在客棧門口再度遇到負責看店白族小姑娘。
「你看起來挺會拍照的。」她看著徹的單眼相機說。
「純粹業餘興趣而已。」
「我跟你說,從這條路往上一直走,一直上這個山頭,就可以拍到束河全景喔!挺美的。」
徹順著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有座不太高的小山。
「你有興趣嗎?」小姑娘問。
徹點點頭。
「哪好,明早我要去溜狗時,可以帶你走一段。」
就這樣,跟小姑娘相約五點鐘客棧門口見。
也許是城理的風沙太大,也可能是空氣太乾燥,徹整個晚上鼻子異常疼痛,甚至流了鼻血,客棧裡面也住了幾位開車的師傅,幾杯黃湯下肚,拉大了嗓門,天南地北地瞎聊起來,木頭隔間的客棧隔音很差,當然也沒有服務台可以抱怨,只能在他們的騷擾下,閉著眼睛休息,恍恍惚惚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也聊累了,就在快睡著的當頭,鬧鐘居然響了。
該是起床起拍照的時候。徹長嘆一口氣坐起身來。
徹不是什麼攝影狂,這趟旅行也沒有出書的計畫,大可以倒頭繼續呼呼大睡,但不知為什麼?還是硬撐著起身,背起背包和相機,準時到客棧門口。
「昨天睡得好嗎?」小姑娘劈頭問。
徹搖搖頭。
「那我們走吧!」小姑娘也沒多問什麼,牽著狗往前走。
清晨的束河,天還沒亮,霧氣像一片薄膜濕答答地黏附在徹的皮膚上。也許這是這個乾燥的小鎮一天中最潮濕的時刻,徹深深吸了一口夾帶著水氣的空氣,覺得鼻腔瞬間濕潤了起來,連帶肺部也得到了滋潤。
走到大約一半的地方,小姑娘回過頭對徹說:「我差不多得回客棧了,你繼續往前就行了。」
徹點點頭,什麼也沒多問。也許是一夜失眠,頭腦還沒很清醒,就這樣目送小姑娘與狗消失在霧色中,便繼續低著頭向前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逐漸升起,霧氣逐漸散去,周圍的景色慢慢清晰起來,原本低著頭走路的徹,忽然抬起頭來像四周望去,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一片墓地中。
徹的四周盡是墳墓,有些墓碑上還有大大的紅星,徹走到眼前可見最大的墓碑讀起上面的碑文,才知道,原來此處是一座「軍人公墓」,葬的盡是些死於戰爭中的軍人。
該怎麼辦?徹問自己。
徹從來不是一個怕鬼的人。
人對於鬼魂的恐懼,就像是小孩怕大人般,人總是會對未來感到恐懼。但認真想想,也許過不了多久,自己也將變成一抹幽魂,就覺得沒什麼可怕的。
畢竟比起鬼,還有很多東西更讓徹感到害怕。(這時還不知道,等會兒就會遇見……)
抬頭望去,山頂就在不遠的地方,既然都走到這裡了,就繼續走下去吧!
就這樣,徹終於來到山頂,在山頂稍做休息後,天終於完全亮了,但是那天正好是陰天,陽光不是很美,拿起相機拍了幾張不是很滿意的照片,但也就只能這樣了。
拍照的同時,一股飢餓感襲來,才想起昨夜到現在只喝過幾口水。
下山覓食去吧!徹拿著相機,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上山時沒明顯的感覺,往下走時,才發現山路既狹小又陡,加上泥土吸收了清晨的霧氣變得濕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跌個四腳朝天,只能步步為營,慢慢地往下走。
走著走著,再度進入了墳地,這時天色比剛來時更亮了不少,不知道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徹開始讀起墓碑上的文字。讀著讀著,隱約聽見遠方傳來奔跑與喘息聲。
朝聲音的來源看去,有兩隻很大的黑狗朝徹狂奔而來。
哇!該怎麼辦才好?徹在心裡大聲驚呼起來。
「狗」絕對是徹一生最害怕事物的前三名,排名遠遠領先鬼魂。(因為徹早晚會變成鬼,但此生都不可能變成狗。)
該拔腿逃跑嗎?山上的路彎曲傾斜不說,徹的身上還背著沈重的相機,再怎麼樣,應該也跑不贏快速逼近的兩隻野犬,再說,逃跑只會更加激起牠們捕捉獵物的天性,下場應該更危險吧!
對了,之前聽說過,遇到狗應該要蹲下,只要高度跟狗一樣高,就比較不會被攻擊。
但眼前除非腿軟,徹怎麼樣也無法鼓起勇氣蹲下…….。
萬一在這裡被襲擊怎麼辦?有人知道徹一個人一大清早到這鬼山頭拍照嗎?小鎮有獸醫嗎?有狂犬症的疫苗可以注射嗎?
今天的天色又不美,照片肯定買不了錢,徹這麼一大早來爬這座山到底為了什麼?
千百個念頭在徹的腦中穿梭,但徹依然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狗依然加速狂奔而來,徹幾乎可以看見狗嘴巴垂吊著的唾液與口中尖尖的牙齒…..。
被咬到一定很痛!!!徹不由得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命運的安排。
就在這時候,遠方傳來徹無法辨識的方言,跟著憑空飛過一顆石頭打在衝在前面的黑狗身上,說也奇怪,那兩隻狗居然就在徹的眼前停下,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徹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只看見一個蓄著長髮長鬚衣衫藍縷,身上背著一捆柴的中年人漫步走過來,經過狗身旁的時候,又用徹聽不懂的方言罵了狗兩句,
「大哥謝謝!」徹連忙道謝並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嗯。他悶哼一聲,低著頭往前走,眼神甚至沒有跟徹交會。
徹連忙從背包中取出香菸,以非常敬畏的口氣說:「要來跟煙嗎?」
「我自己有。」他很酷地普通話回答,逕自從口袋中取出香菸抽了起來。
徹平常不抽煙,但獨自旅行時,經常會在身邊放上一包,問路與人閒聊時是很有效的工具。
為了拉近與他的距離,徹抽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在兩隻狗的領路下,我們兩個人默默地抽著煙一路走到山下。
《徹的話》
1. 生活以既定的步調繼續著,最近兩個月徹媽的身體狀況有些起伏,工作異常地忙碌,所以好一陣子沒寫電子報,收到一些讀者來email詢問,一併感謝。
2. 即將創下退伍後連續在台北市居住三百六十五天的紀錄,覺得沈悶時,就會想起之前旅行中發生過的事。於是,隨手寫下這個小故事。
3. 書籍的話,看了《亞瑪遜的秘密》、《如果那天我沒死》(推)、《思考的藝術》和漫畫《死亡預告8》。
4. DVD的話,看了一大堆,很喜歡日劇《東野圭吾推理單元》和司馬遼太郎《阪上之雲》(以前人的生命讓人感覺比較有意義)。
5. 音樂的話,推薦區婉婷的專輯《我的歌聲裡》(推。請去購買正版CD)
6. 電影的話,看了《羅馬浴場》。
7. 歡迎留言。
(圖說:在束河山上拍的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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