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英文不是強項,反而是把總平均分數拉下來的主要罪魁禍首之一。沒想到退伍後第一份工作,立刻面臨英語問題,想逃避都逃不了。
商業信件還有書本和以前和客戶的聯繫存檔可參考抄用,面對面的英語會話則完全從零開始。
頭幾回跟經理去旅館見外國客人,都是經理負責交談,我在旁記錄。
後來有一次記不清是新加坡或馬來西亞來的客戶,經理在電話裡初步談過幾句,覺得不是成交機會大的重要顧客,剛好是給我單獨練習商談的機會。客人所住飯店離公司不遠,我帶齊資料,首次自己一個人單飛,心裡頗覺忐忑。
對方是一對年輕姊妹,年齡和我上下相差不多。我的英語不好,結結巴巴,說不清楚。她倆乾脆用國語發問,但她們的國語不是那麼流利,我講的中文她們有聽不懂的地方。幸好雙方都懂閩南語(她們稱為「福建」話,和台語發音略有不同),就這樣三種語言併用,英語講不過來,換國語,國語也不通時,跳成閩南語,有時又切換回英語,彼此相互交雜使用。感覺很好玩,把初次單獨去報價的緊張感沖淡許多,可惜沒接單成功。
參加外貿協會的國際商展,遇到外國參觀者發問,看我回答得詞不達意,帶領他來的貿易公司小姐接過話題,全程由她說明導覽,我反而變成旁觀者路人甲。
多年以後,有次去旅館向國外客戶報價。我們還沒談完,後面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女士帶著樣品已經到了。結束後本來我就該離開,但那位女士講得很不流利,嗯嗯啊啊,斷斷續續,讓我想起早期自己也是這樣子的尷尬模樣。既然彼此的商品不重複,沒有利害關係,於是乾脆留下來幫她做翻譯。
1984年春季第一次出國,參加北美西岸旅行團。第一站到夏威夷,太太逛商店,看到一件貨品,要我去問價錢。那時我已上班八、九年了,腦子裡開始想句子、順文法、中翻英,半天還沒發出聲來。導遊在旁看到,上來一句:「How much of it?」解決。
從此我被太太譏嘲多年,後來看到那位商業文書專業的長髮女秘書寫的電報搞,和我當時腦中字句跳動排列相仿,都在化簡為繁,所以看得似懂非懂,需要請她解說,才發生那幕美女在側,秀髮拂面的情景。(詳見以下先前那篇文章,點擊藍字標題即可前往:)
來加拿大以後,遇到一位家長,在移民加拿大之前,他兒子在美國上私校,英文和數學都在正常班,成績全是 A。來加拿大以後,考本地的私立貴族中學,數學還是 A,英文卻被打回 ESL 班。不過能進貴族學校比較重要,而且英文能再多加強也是好事,這位家長接受學校安排。
BC省學年制的學校,一年分成三期:開學---聖誕新年假期---春假---暑假,每一期都會發出成績單。他非常關心孩子的教育,一拿到成績單,就拿來要我翻譯成中文。
有次剛好我休假,請另一位同事幫他翻譯。那位同事在台灣是專業的英文秘書出身,英語程度比我好太多。但我回來後,家長說覺得我譯的比較好,堅持以後一定要我來翻才行。
貴族學校的成績單和公立中學大不相同,公立學校用字精簡,每位老師就短短的一句話:「好、很好、繼續維持、需要加油、需要多加把勁。」或:「快樂假期、假期後見。」偶爾有些狀況才會多寫幾句。
貴族中學每個科目的老師都寫得很多,句子很長,至少兩三句起跳,兩段或三段。占去半頁或整頁。整份成績單厚厚一疊,裝訂成一本小冊。
那位家長要求每一個字句都要翻譯出來,他自己會翻字典去對照。他要求原汁原味一滴不少,才能正確了解他小孩各科目的實際情形,準確地明白各老師的評語和建議。
那些貴族學校的老師為了表現他們有學問,句子都不是平鋪直敘、簡單易懂的,用字冷僻,前置詞、倒裝句,東彎西拐。意譯容易,但依照他的要求,逐字逐句,每個字都翻成中文,還需要盡量保留在原句的原來位置。跳離得遠了,他會以為漏譯或多譯(夾雜翻譯者自己的論述進去),都不為所喜。
初譯出來的中文簡直慘不忍睹,你會懷疑那是懂中文的人寫出來的句子嗎?需要不斷地梳理,把文句整理到通暢能理解的程度,而且還要每個字句都對應原來英文句中所在的位置。
簡直是個 mission impossible,翻譯起來甚為艱難。因為隱私關係,譯完後全部交給家長,沒有留底。現在都不記起來我是怎麼完成任務,還讓他頗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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