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在當值安全士官,一位昏倒的病人抬進手術室,醫官招呼同袍前去幫忙。剛好有電話進來找那位同袍,我去手術室叫他,順便頂替他的位置做幫手。
醫官準備讓病人吸氧氣,但所裡沒有氧氣加濕瓶(Oxygen humidifier bottle),醫官臨時以鹽水點滴瓶來代用。
我齊眉舉著點滴瓶,醫官去開氧氣筒。他剛扭開氣閥,玻璃瓶受不住氣壓,在我手中爆炸開來。
事出突然,我愣在當地,只見地下滴了一灘血。醫官立即拿紗布塊壓住我眉心,血就是從那裡噴流出來的。他趕快取出手術器材,為我縫合傷口。再用夾子,一片一片的從我臉上夾出玻璃碎片,放進不銹鋼皿。事後點數,大大小小大約有十幾塊碎玻璃。
運氣也算好,沒傷到眼睛,需要縫合的僅是雙眉間的傷口。其他破口擦上碘酒和藥膏,滿臉散佈著褐褐紅紅斑點。那時人在外島,四周全是阿兵哥,大花臉就大花臉,也就無所謂了。
忙完後,醫官回頭要再去處理暈倒躺在手術床上的兵。咦,床上空著,人不見了!
病人哪裡去了,大家四下尋找,不見蹤影。後來向他原單位詢問,他已完好歸隊。據他說,在玻璃瓶炸開的一剎那,他聽到爆炸聲,軍人的自然反應,立刻翻身下床,用很標準的軍事動作臥倒掩蔽。看看沒有狀況,站起身直接走回部隊去了。
1975年4月5日,凌晨天濛濛亮,還沒到起床時間,連上來電話,通知說進入狀況二,要大家甲級戰鬥著裝,上山到連部集合。
緊急狀況分成四級,我記不清楚,是從一逐級升高到四,還是說四是最低情況,一才是最緊急的?
四種狀況是:共軍岸邊集結 → 共軍登船 → 航向我方 → 對我攻擊。
通知的是共軍已經上船,動向和意圖不明。
甲級戰鬥著裝則是:全副武裝、帶槍、戴鋼盔、S腰帶(含子彈包和刺刀)、打綁腿。每人發下兩顆手榴彈,掛在胸前。
聽說全島的砲都已經脫去砲衣,全面備戰。
連長鼓舞說打戰很好玩,只要跟著他,就不會有問題。他舉例說有一次演習,我們連中伏,四周山頭槍聲大作,兵士都很緊張,不知如何是好?連長向大夥說,演習的空包彈打不死人,大家跟他走,領著全連衝出山谷,絲毫無損。
他說的輕巧,我們聽著額頭上三條線,演習的裁判官可是判定本連全軍覆滅。
連長說一旦開戰,要我們在山下的兩個排(衛生排和支援排)立刻拉回連部,集合力量,保衛旅部,固守待援。
守在最高的山頭據點,撐到援軍來救的機會也最大,有望還能夠回到台灣。
我和同袍不斷商討如何上山的問題。支援排有車輛,也許可以請他們來接載我們。不過到時砲火猛烈,駕駛在公路上的軍車一定是對方射擊的目標,不如徒步上山。而且當時全島僅一條中央公路,敵人不瞄這裡打,又打哪裡?走公路太危險,可能沿著路旁山徑比較安全。
各種方案,研討難決。更何況,衛生所是全島主要醫療所在,傷患會全往這裡送。我們職責所在,怎麼離得開!?
再後來,更多訊息下達,才知道是蔣公逝世,擔心共軍趁機攻擊,因此國軍部隊全面備戰。並非共軍真要前來奪島,大家才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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