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著腿坐在長毛地毯上讓我的腿有些麻痺,我試著要站起來活動活動,但才稍微動了一下,肩膀就立刻被人重重地壓住,我回頭一看,發現壓住我不讓我起來的正是韋恩。印象中我只見過他兩次,頂多三次,不過對於他的長相我倒是印象很深刻。他是仙人掌的男朋友,在我之前的男朋友,我不清楚自己和他在時間上有沒有重疊到,但我根本沒有意思要和仙人掌交往,所以重不重疊或者他們兩個人分不分手,都與我無關。韋恩將我壓回地毯上,用眼神告訴我一切還沒結束,我別想提早離開。
韋恩在確定我不會亂動之後走到了仙人掌的面前,仙人掌已經換上了母親的臉,不過這似乎並沒有對韋恩造成困擾。他附在仙人掌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走向我正面的一把金屬的椅子。那張椅子似乎特別沉重,韋恩在坐下之前想要將它搬到仙人掌旁,但沒移幾歨就放棄地坐了下來,他根本沒法將椅子抬起來。這麼一來他反而變成坐到了茉莉的身旁,這令我感到有些不舒服。
茉莉頂著母親的臉,對坐在身旁的韋恩點點頭笑了笑,韋恩也很禮貌地伸出手來和茉莉握手。兩人都沒有開口寒喧,鬆開彼此的手之後排成一列的四個人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好像都在想著自己的煩惱似的。
花花也出現了。她是朋友的朋友,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裡,我負責用摩托車載她去找那位朋友的朋友。我們素昧平生,卻不得不共同擠在一張小小的摩托車座椅上。情況非常尷尬,不說點什麼的話尷尬的氣氛可能會讓人窒息,但卻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花花是個可愛的女生,當時我沒有女朋友,年輕氣盛的我,很想在這個陌生的可愛女孩面前表現表現。說話我是不在行的,所以就不考慮了,但是騎車的技術我自己倒是很有自信。為了要讓花花刮目相看,我將車騎到快車道,在擁擠的車陣裡快速地迂迴前進。我這樣的舉動讓花花非常害怕,她雙手原本抓住座椅後面的鐵桿,但如今卻緊緊地攀附在我的腰上,我的背也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好身材。
「可不可以不要騎這麼快?我會怕。」花花當時這麼對我說。
「不用怕,我技術很好的。」我微微地回頭,驕傲地說。
「騎慢一點吧,又不急。」她堅持。
「好吧。」
我答應了她,但卻還想再耍一下。抓緊龍頭看準時機,我猛然地往慢車道飄移,後面的車子被我嚇得急踩煞車,尖銳的煞車聲引來花花的尖叫。我志得意滿地放慢了速度,覺得自己做得真是漂亮。年輕的時候總以為這樣做會讓女生覺得佩服,能夠替自己贏來女生的愛慕,現在才知道那真是幼稚得可以。送花花到目的地之後她急忙地下了我的摩托車,把安全帽還給我之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連一句謝謝也沒說。我當然感到很錯愕,本以為她會逗留一會兒,跟我交換一下基本資料,並且約定下次一起出遊的時間。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那時候我百思不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女生太過自大傲慢,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但漸漸長大之後,我知道自己當時的行為實在可笑,那樣的我的確不值得花花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花花在我身後的藏青色絨布沙發上坐了下來,我回頭看了看她,但她立刻起身換到對面角落的椅子上,並且面朝著牆壁坐下。每次腦海裡浮現那時載她的畫面,我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我多希望那樣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但很可惜它已經像一道無法磨滅的傷痕般烙印在我的腦海裡了。
透過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為我介紹,我和花花在不久之後也成了朋友,但她在我面前絕口不提那次被我載的經驗,當然我也從沒主動提過。她對我的印象有沒有改觀我不清楚,因為她在我面前總是表現得很客氣。那是恰到好處的客氣,讓我知道她拿我當朋友,同時也明白她只當我是朋友。至於我對她的感覺則一直停留在第一次載她的那時候。她讓我不自在,不管過了多久,不管有過多少愉悅的談話經驗,每當想起她或是看到她,我還是不免會在心底打起哆嗦。
「那人還是這麼蠢,大概會蠢一輩子吧?」花花面對著牆壁這麼說。我不曉得她是說給誰聽的,不過她話裡的那人指的正是我,這我倒是能夠明白。
「什麼蠢?你才不知道,他城府可深了。」剛果加入了對話。
「有什麼關係?城府再深終究還是蠢蛋一個。」仙人掌一臉不屑地說。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嘛,女人都是無聊透頂的。」父親說。
「女人無聊是因為男人太蠢。」花花說。
「不如一起出去玩吧!這房間好悶啊。」韋恩看著茉莉說。
「我想分手。」艾莉絲說。
「那就快分手啊,這男人太糟糕了。」仙人掌說。
「兒子啊,女人這麼無聊,你怎麼受得了啊?」父親說。
「女人無聊是因為男人太蠢。」花花加重了語氣。
「我早就看透他了。他只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剛果說。
「他會不會認為我現在還在想著他啊?」茉莉問身旁的艾莉絲。
「他說不定也認為我還愛著他呢!」艾莉絲接著說。
「兒子啊,」父親邊說邊點起了煙,後面的話變得含糊不清,但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
父親點上煙之後站了起來往母親的方向走去,他把手上的煙遞給了母親,然後才為自己又點上一根。
「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父親對母親說。母親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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