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的下午,時間大概就在太陽和地面呈四十五度那前後,大頭蛙自己一個人走在馬路上。他原本是為了要幫媽媽買一罐醬油才出門的,但後來他忘記了。他停了下來,想著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出門,想著自己為什麼會走在大馬路上,還想著自己的名字。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他想了好久,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才發現原來他的腦子掉了。腦袋裡面空空的,那感覺很奇怪,而且也很癢。大頭蛙很不習慣地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深處,一邊抓一邊往回走。
「沒有腦子好冷喔。」大頭蛙喃喃地說。
往回走了沒幾分鐘,大頭蛙就找到自己的腦子了。他的腦子掉在馬路旁,很幸運地並沒有被任何人踩到。掉在路旁的腦子看起來像是一隻毛掉光了的波斯貓,小小的,很害羞似的,緊緊地縮成一團。
大頭蛙蹲在自己的腦子旁邊,不曉得應該怎麼辦才好。他記得自己剛剛在這裡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腦子大概就是那時候掉出來的吧!為什麼會這麼不牢靠呢?腦子如果像這樣說掉就掉,那不是太危險了嗎?大頭蛙獨自在心底埋怨著,但他不知道這樣的埋怨該說給誰聽才好。
他看到掉在地上的腦子沾了些沙,看起來好像很難清乾淨。畢竟腦子是又濕又黏的東西,沾上些什麼之後就很難弄掉。如果就這樣把腦子裝回腦袋裡的話,大概會出問題吧?
首先就不能不考慮那些沙子進入腦袋之後會變成什麼。有可能那些沙子會變成纏人的惡夢,也有可能會變成痛苦的回憶。大頭蛙不喜歡惡夢,更不喜歡痛苦的回憶。但如果為了將沙子清乾淨而把腦子拿去洗的話,那麼腦子很有可能就會變成白淨光滑的豆花。沒有人願意把豆花放在腦袋裡面的。
大頭蛙蹲在腦子旁想了好久,還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有很多人在大頭蛙的身旁來來去去地走著,他們大多對大頭蛙視而不見,只是好像看到路旁的消防栓一般,輕巧地閃躲過去而已。但還是有些充滿好奇心的人,停在一旁笑嘻嘻地看了看。他們彼此互不認識,但卻像是多年的好友似的互相交換著意見。
有個人說:「他掉了什麼在地上啊?」
有個人回答他:「看起來應該一隻剛烤好的雞吧?」
但有人不同意:「哪裡是雞!我說是鯨魚的睪丸。你們沒見過世面的,今天都來瞧個清楚,這就是鯨魚的睪丸啊!」
爭執了一段時間之後,有個看起來像是得了幾個博士學位、一臉聰明樣的人,推了推他臉上深度的眼鏡,口氣沉穩地說:「我說,這是腦子。」
「對了,這是鯨魚的腦子。我怎麼會記錯了呢?這是鯨魚的腦子才對。」之前說那是鯨魚睪丸的人說。
「我說,這不是鯨魚的腦子,這是那個蹲在一旁,頭很大的人的腦子。」博士再次沉穩地說。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但卻沒有人願意對大頭蛙提出建議。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這種事情該怎麼處理才好。誰也不曾讓腦子掉出來過啊!
「你的貓怎麼了嗎?」這時有個乖巧的小女孩鼓起勇氣問了大頭蛙。
小女孩還太小,認不得那是腦子。說起來這個小女孩根本連腦子這個辭的意義都不了解,因為她年紀真的太小了啊!但她認得貓,也很喜歡貓。從貓到腦子大概還得經過幾十年的學習,所以小女孩現在還不必擔心任何有關腦子的問題。
「這不是貓,這是我的腦子。」大頭蛙無奈地回答。
「那你要趕快把它抱回家去啊。它看起來好像很冷的樣子。你要給它洗熱水澡,然後給它蓋毯子。」小女孩以為腦子是貓的名字。
「那是我的腦子,它不會冷的。我自己才是冷得要命。」
「那不然你把你的貓給我好了。我家還有另一隻貓,它們可以作伴。」
「我不能給你,但我可以跟你交換。」
「要跟我交換啊?這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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