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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0-08 12:01:00| 人氣98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夜間戰鬥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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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點,部隊集結完畢,夜間倒置戰鬥訓練課程即將展開。整個連隊的人車集合在一塊較平坦的黃土地上,等待著連長的指令。二月的湖口台地上,冷風刮得每個人都縮起了身子,月光微淡,星光渺渺,除了裝甲車的車燈之外,台地上幾乎都是黑暗一片。蘇仔那一班的車排在很後面,離連長的指揮車很遠,所以每個人都肆無忌憚,不是悠閒的抽著煙,就是用各種奇異的姿勢倒頭大睡。漫長的倒置訓練是很難熬的,那些神出鬼沒的督導官更是叫人痛恨,說穿了不過就是坐著裝甲車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罷了,真不知道那些長官們在認真個什麼勁?

命令下來了,駕駛們整齊的發動車子,頓時引擎聲轟然價響,每個人也開始繃緊了神經。蘇仔不耐的睜開疲倦的眼睛,搖了搖身旁仍然昏睡的駕駛,他們還沒發動車子,不過似乎也沒有人在乎。在蘇仔車上總共有八個人,蘇仔擔任車長,另外還有一名駕駛,一名班長,一名五○機槍手,以及四名六五K2步槍手。接連兩個月的基地訓練下來,這幾個人已經默契十足,打混摸魚的本領也幾乎爐火純青,就在駕駛手發動引擎時,車上的每個成員也都配合的把武器探出車外,製造出精練確實的假象。

車隊緩慢的散開來,慢慢地往各自的負責區域出發,接下來的時間可以說是非常自由快樂,只要不被督導官抓到,那麼就算是睡到四腳朝天也沒人會管。通訊器傳來連長尖銳難聽的聲音,沙沙的雜訊以及轟隆隆的車聲掩蓋了做作的命令下達,反正就是那一套,什麼訓練視同作戰,什麼動作要迅速確實,什麼小心槍械,小心人員的,沒什麼必要聽。早在日間課程會議時,蘇仔就聽過了今天的整個行程,一切簡直就像辦家家酒一樣,把車子開到一個定點,然後人員下車到草地裡自行尋找掩護,直到吹起集合哨音,再上車前往下一個集結定點,然後繼續草地裡的遊戲,就這樣反覆反覆,連小學生都會。

終於脫離大部隊了,蘇仔車上的成員都鬆了一口氣,香煙零食等又紛紛出籠,在黎明來臨前,他們將如同這台地上的幽魂一般,晃盪在這片黑暗的國度。第一個定點到了,蘇仔把車上的懶蟲們一個一個趕下車,外面的空氣冷的連骨頭都要凍僵,蘇仔慶幸自己可以躲在車裡,不過下車到草地裡去躲也沒什麼不好,督導官根本不會到草地裡去找人,車子反而是最大的目標。通訊器裡傳來攻擊的指令,蘇仔帶頭吹起哨音,邊吹他邊覺得可笑,訓練視同作戰,那還用這麼兒戲的方式代替攻擊動作,一個哨音代表一顆子彈,這到底是那位高官想出來的笨方法呢?

台地上四處響起詭異的哨音,幾乎都有氣無力,也幾乎都帶著笑意。幾聲長哨音宣告了攻擊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靜。蘇仔抬頭看看天空,金黃的上弦月讓天空看起來像個大哭臉,蘇仔自己也無奈的不禁想哭。隊員們慢慢的走回車上,根本沒有人還有心做什麼互相掩護的動作,連槍都隨手端著,甚至拿來當柺杖。

在下一個命令來臨前,他們可以在車上享受一小段空閒時間,每個人都抱怨著天氣的寒冷,軍用的老舊大衣根本抵擋不住寒風。這個時候車上的步槍手阿樑就著淡淡的月光,發現到就在他們車子的右手邊,那一大片的空地上頭,突兀的聳立著一墩頹杞的白色碉堡。

這片荒涼的湖口台地,事實上是充滿靈異傳說的,在日據時代這裡就曾經是亂葬崗,說不定在每個走過的黃泥道上,或是每個躺過的草叢下,都有著無名的幽怨屍骨。那座碉堡看起來更是陰森恐怖,彷彿是這片亂葬崗的巨大墓碑,無字但清楚的刻劃著所有幽魂的名字。阿樑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這個陰森的碉堡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馬上建議大家開車趨近去瞧瞧。這個提議當然被否決了,也不是因為害怕,只是畢竟訓練課程正在進行,總不能太過胡鬧。阿樑失望的盯著碉堡看,一邊想像著裡面會存在著怎樣的動人故事。

連長的命令遲遲沒下來,除了蘇仔和班長之外,其餘的人都睡的東倒西歪,連駕駛手也頭靠著方向盤,睡的香甜極了。大約等了半個小時左右,班長小巫終於忍不住尿意,開了車門要下去找地方方便。就那麼巧,連長的命令剛好在這個時候下達,車隊又得要攻擊前進,剛踏出車門的小巫被逼得只好就地馬上解決。引擎發動,哨音響起,小巫在眾人的催促聲中上了車,一行人再次攻擊前進。

剛出發沒多久,蘇仔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才沒幾秒鐘光景他就開始狂烈地嘔吐了起來,眾人手忙腳亂的把他送下車,並且趕緊連絡連上長官,報告蘇仔的異常現象。嘔吐了一陣子之後蘇仔好像有點好轉,但是卻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用著與平常不同的聲調,呢呢喃喃的不曉得在說些什麼。行為失常的蘇仔,嘴邊還殘留些許的白沫,眼睛則都翻白了,眾人這時心裡都有數,蘇仔大概是碰到髒東西了。

嚇得不知所措的眾人,笨拙的呼叫著蘇仔的名字,可是蘇仔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們只好牽引著蘇仔,把他送回車上休息。回到車上後小巫決定前往連長的指揮所,好讓連長看看蘇仔的狀況。就在駕駛放下手煞車準備踩下油門時,蘇仔卻慢慢地抬起了頭,並且俐落地把手搭在小巫的肩上,小巫嚇得腳軟,幾乎就要休克昏倒。這時蘇仔用清楚的台語說著:

「下次再亂尿尿你就試試看!」

可以肯定的是,蘇仔被好兄弟上身了。可是明白事情的原由也於事無補,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解決。更何況現在大家一同在這個封閉的裝甲車內,那種恐懼的感覺又更增加了數倍。小巫低著頭不停的道歉,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他只希望搭在他身上的手可以趕快移開。過了好幾分鐘,蘇仔都沒有反應,好像是平靜下來了,於是眾人七手八腳的上前拉開蘇仔,沒想到剛靠過去,蘇仔又開始有了動作,這次他把手移到了阿樑的肩上。只見他翻著青白的眼,嘴邊還掛著詭異的微笑,對著阿樑悠悠的說:

「有種你就進來看看。」

膽大的阿樑這下子也慌了,這麼一句玩笑話居然被聽到了,這個好兄弟難道是一路跟著他們的嗎?說完這句話之後蘇仔全身軟了下去,就這麼昏倒在阿樑的肩頭。通訊器響起連長的聲音,但是已經沒有人有力氣可以回報了。

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大家才把蘇仔送到營區的醫務所,昏迷不醒的蘇仔在醫務所躺了十幾分鐘才終於醒了過來,可是醒過來後還是持續的嘔吐著,而且完全不記得自己發生過什麼事。大家心有餘悸的討論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直到傳令送來連長的命令,除了病號之外,其他人要回到台地上,繼續下半夜的操練。

軍令難違,眾人只好硬著頭皮再上,幸好那個晚上再也沒發生什麼奇怪的現象,那個夜晚,可說是他們這一車人最認真最嚴肅的一次課程了。

隔天蘇仔情況好轉,與阿樑小巫兩人備妥了一些水果和金紙線香,三人一起到了昨夜的那個白色碉堡前,恭恭敬敬地膜拜了一翻。蘇仔撞鬼的消息傳開,連上立刻攏罩在一股低氣壓下,湖口台地上的夜間倒置訓練,變成是最恐怖的精神折磨,雖然之後再也沒發生過同樣的情況,可是大家都不敢在湖口台地上造次,尤其是蘇仔這一車的成員,每次上夜間訓練時,都可以聽到他們在車上,精神飽滿的唱著軍歌藉以壯膽。

以上就是我當兵時,連上弟兄發生的一起真實事件。

台長: 喬治詩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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