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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女孩的生日了,我一直盤算著該怎樣給女孩一個難忘的生日驚喜。該怎麼說呢?如果我不喜歡女孩,不想要追求她的話,我根本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去費心思。喜歡的情緒讓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被強加上意義,編造出一堆理由讓自己開心的假裝在付出。其實付出了什麼呢?我覺得可疑。
跟女孩一起在圖書館打工,環境使得我有幸與她熟悉,而女孩的美好使得我產生迷戀。工作環境圈子小,我的心思立刻被散佈開來,當然那也是我所希望的,我沒有向女孩清楚表達的勇氣,所以利用氣氛讓女孩了解。我藉著所有不明說的曖昧,讓旁人幫我一起訴說心意,每當我們一起值班,我就會感受到其他同事的關懷眼光,他們幫了不少忙,雖然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幫助我,他們或許只是抱著看花邊的心情。不管怎麼說,曖昧的氣氛可以讓我的行為合理化,對女孩的好也才會點滴進入她的心中。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女孩非常的完美。大方,善解人意,不造作,不扭捏,追求者眾,但還未有人幸運的擄獲她的心。在那段時間裡,我用遍了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藉口,企圖跟女孩多說話,企圖讓女孩很容易的可以接收我的付出。到了後來我也乾脆不想理由了,幫她買晚餐,送夜宵,小禮物,書信等等,我坦然的伸出手去,用心照不宣的方式,希望造成一點點的漣漪,以及一點點的壓力。
女孩處理的非常好,她把我定位在好朋友,而且非常認真的執行。吃好朋友買的餐點,那有什麼問題;收好朋友無傷大雅的小禮物,那有什麼問題;好朋友書信裡面寫了思念,那有什麼問題。她不是在裝傻,而是讓我了解,我可以喜歡她,我可以追求她,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在不干擾到她的情況下對她迷戀,但總之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對她來說,我是個好朋友,在好朋友的界定範圍裡,她可以跟我打打鬧鬧,可以跟我聊一個晚上的電話,可以在深夜讓我陪她散步回家,但就是這樣而已,就是好朋友而已。她沒有對我的曖昧給回應,她不把我話語裡的曖昧當一回事,那是我自己營造出來,並且自己沉溺在裡面的一個世界,她一點都不想進來淌渾水,我在遠處無聲的搖旗吶喊,她看到了,可是那不關她的事,她置之不理。
所有愛情的渴望以及描述,在她的面前變得虛無。我彷彿朝著沒有底的深井,丟了一顆又一顆的情緒巨石,我清楚且明白的丟進去了,連旁人都看到我搬動巨石時的汗水淋漓。不過女孩的心是無底的深井,巨石們沒有任何著地的回音傳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這讓我感到不知所措,要是有回音了,我倒是還可以計算一下深度,看是要多少的巨石才可以把女孩的心填滿。但是沒有,空蕩蕩的。我朝著黑暗的井底喊:裡面到底有沒有住人啊?女孩響著叮鈴的笑,回答我說:我一直都在啊。
一方面我可以理解女孩對我的觀感,因為她不逃避的眼光,不曖昧的表現,就是要讓我自己知道分寸。可是一方面我卻在心裡扭曲的想著,這是否代表著她並不排斥?只是我這個人還需要多觀察罷了。到底女孩是想要這樣放著讓我自己退燒?亦或是想要騰出點空間和時間讓我多多表現?儘管如今已經事過境遷了,我仍不得而知。
女孩的生日接近了。在女孩的生日過後不久,我們也將因為畢業而各分東西。所以我把這當成是最後的機會,一個索求標準答案的機會。要送什麼當禮物才特別呢?要在書信裡怎樣敘述才貼切呢?我每天幾乎都花心思在這上頭。工作上出了問題,我漫無心力的補救;課堂上講解考試的摘要,我神遊太虛;午餐咀嚼漂亮花束的影像;晚餐啃食粉紅氣球的味道。都不好,都太老套,都不足以宣示我堅定的心情,都配不上女孩的美好。好煩惱啊!從來沒這樣煩惱過。覺得骨頭裡面很酸,很癢,想把自己的骨頭挖出來好好的啃一啃,那一定很舒服。
就在我無限迷惘的時候,我夢見了螢火蟲。那是一個無聊的夢,大片黑暗的草原上,只有一隻螢火蟲在飛,不怎麼亮,而且飛的很遠。我想要看個究竟,所以一歨一歨的跟著螢火蟲飛行的軌跡走去。我一邊跟,螢火蟲一邊飛遠,距離一直保持著。夢裡的我什麼也沒想,心情也沒有所謂好或不好,只是覺得走的有點累,而且很想要小便。最後我停止了追蹤螢火蟲,找了棵樹,舒服的小起便來。醒來之後靈光一閃,就送螢火蟲給女孩吧!這真是個天大的好主意。
我知道在外雙溪的草山靶場上有螢火蟲出沒,那是在台北市最近可以抓到螢火蟲的地方。夢到螢火蟲的隔天深夜,我找了三個同伴一行四人陪我到草山靶場去抓螢火蟲。到了目的地一看,在石子路旁的草叢裡面果然有不少漂亮的螢光綠在飛,可是現場前來觀賞的情侶也不少。這令我們有點怯步,畢竟這樣不太道德。不過對女孩的心意戰勝了一切,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把這件事情完成,這事關我垂涎已久的幸福,絕不能因為任何阻礙而放手。我開始撥開草叢,專心的捕捉,把旁人都置之度外。也才發現原來螢火蟲一點都不難抓,把手輕輕放在葉子上它們甚至會自己跑上來。那是我第一次把螢火蟲抓在手裡看,很美,真的很美。我開心的不得了,覺得對自己總算交代的過去了。女孩啊女孩,你一定會受感動的吧!連我自己都感動的不得了。
我們準備了一個寶特瓶,在上面挖了幾個小洞,拿來裝抓到的螢火蟲,裡面還放了幾根路旁的草。手忙腳亂了一陣子,寶特瓶裡面已經大概有十來隻了。十來隻的螢火蟲聚集在小空間裡面,看起來特別的亮眼,我們四個人突然變成了焦點,大家都圍過來看我們的收穫。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是我感覺到圍觀人群的眼光帶著一點批判。眼看目的已經達到,我們趕緊收拾收拾,慌忙的離開。回到了市區,我們直奔女孩的住所。時間已經半夜的一點鐘,不知道女孩是不是睡了?
我鼓起勇氣撥了電話給女孩,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起來了,女孩還醒著。我語帶神秘的請女孩下樓來,我說我就在你家樓下。女孩有點驚慌,或許她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積極的舉動。我趕緊解釋,只是有東西要給她看罷了,她才答應下樓。三個朋友有默契的都站的遠遠,留給我一個美好的舞台。女孩到了樓下看到還有其他人陪著我來,明顯的安心了不少。我把裝滿螢火蟲的寶特瓶從我包包裡面拿出來,我說:生日快樂。
女孩很平靜。太平靜了。她接過發亮的寶特瓶看了幾眼,慢慢的說:看起來好可憐喔!
我的心當時幾乎像是被強力擰乾的毛巾一樣,那些被關在瓶子裡的螢火蟲心情大概都比我好。她把瓶子還給了我,轉頭走去跟其他人聊天。我被晾在一旁,手足無措的發抖著。那時候真有股衝動,想把滿瓶的螢火蟲都吞進肚子裡去。時間晚了,我說,你早點睡吧!
掩飾不住落寞的情緒,我一秒鐘也無法待下去了。我告訴女孩,這些螢火蟲我會拿回去放生的,它們只是我臨時請來的演員,也已經幫我演了一場好戲,我會讓它們回到原來的地方。女孩滿意的對我笑笑,揮手向我們道別。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我這一歨,跨的太大了。
三個朋友陪我回到草山靶場,我們把螢火蟲一一的放回草叢裡。我覺得很虛弱,像是浮沉在大海上的椰子一樣。實在是太錯估女孩以及我自己了,連累了無辜的螢火蟲。朋友們拍拍肩膀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我笑笑的謝謝他們。我本來以為這會很浪漫的。我到底是用錯了方法?或是問題不在方法,而在人?或許就因為是我,所以事情才會變的這麼可笑!
之後的日子我在女孩面前變的彆扭。我覺得我已經盡我所能了,再也沒有力氣在女孩面前裝瀟灑,裝不在意。女孩倒是依然故我,一樣大方,一樣善解人意。離別前她交代我要好好為前途努力,希望我可以順利平安等等的。沒有顏色,沒有味道的祝福,我聽的骨頭又開始發酸起來。分離之後我徹底的失去了她的消息,也漸漸的遺忘了當初迷戀她的心情。腦海裡只有當時她把裝滿螢火蟲的瓶子舉到眼前,螢火綠光罩著她的臉,看起來就像冰冷的碧玉。這是我對女孩最後的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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