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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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前，琦琦札記本裡的字句一直在我腦海中迴繞不止，我怎麼也無法入眠，胸口滿滿的，像是有很多與回憶有關的感觸都浮現了上來。
我猶豫了一下，看著桌上的札記本，為了怕吵醒小C，我起身走到陽台，打了通手機給阿茂大哥。
「阿茂大哥，你睡了嗎？」手機接通之後，我問。
「還沒，怎麼了嗎？」阿茂大哥在手機那頭說。
「我回到小C這裡，就繼續翻了琦琦的札記本。」
「嗯，那麼，看完了嗎？」
「還沒，只翻到了第三頁，就停住了。」
「嗯……」
「阿茂大哥，你認為我該繼續翻下去嗎？」
「涵涵，妳會打這通電話給我，代表妳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只是妳想更肯定它而已。」
「我不知道，當我翻到第三頁，觸碰到琦琦在上面燒的菸痕，我就彷彿聞到琦琦那些薄荷味的記憶。然後，我覺得我需要勇氣才能繼續翻下去。」
「 所以妳才打電話給我嗎？」
「嗯……」
「涵涵，記得妳說過的，這次回來的目的嗎？」
「嗯。」我在手機這頭點點頭：「拼湊記憶。」
「那麼，記得我在春水堂裡告訴妳的話嗎？希望妳不要反而因此支離破碎。妳說或許正好相反。」
「嗯……」我說：「但是我沒想到，琦琦的札記本裡會讓我有這麼多的感觸浮現……」
「聽我說，涵涵，」阿茂大哥說：「當妳想要整理記憶，就要學會找到完整。」
「想要整理記憶，就要學會找到完整……」我重覆了阿茂大哥的這句話。
「散亂的思緒是沒有辦法把記憶整理好的，我希望妳這次回來，把記憶整理好之後，回到臺北時可以重新開始。」阿茂大哥說：「懂嗎？涵涵？我相信這不僅是我的希望，也是小C、竣揚、琦琦等人的希望。」
「嗯……」我在手機這端點點頭：「謝謝你，阿茂大哥。」
「謝什麼，」阿茂大哥說：「我希望妳在看琦琦的札記本的時候，不要迷失了自己，這才是比較重要的，因為，不要說是妳了，就連我在看的時候，都很容易陷進裡面所透露出來的感傷，那是琦琦以前連我這個哥哥都沒有透露的部份。」
「我知道，我會試著瞭解琦琦，試著從中拼湊完整。」
「加油，涵涵。」阿茂大哥說.。

與阿茂大哥結束通話，回到房間，我放下手機，拿起了桌上的札記本，我知道，已經打開了的內頁，就要繼續翻下去。因為從翻開第一頁的時候，關於琦琦的記憶轉輪，就已經被我轉動了，我不能、也無權讓它嘎然停止。
只是，我的淚也跟著轉啊轉的，終究還是滑落下來，不小心滴到了琦琦的札記本上。
「妳一個人的時候，會流淚嗎？」
我想起琦琦曾經這麼問過我，而她的聲音，此刻仍在我腦海中迴旋，有如昨日。
那時候剛送走竣揚，陽光卻依然灑落地面，彷彿不知道我才經歷過一場近乎谷底的告別。
一個人走在校園裡回憶過去，我才感到原來每個人所經歷過的故事，到頭來其實都很渺小。
只是，雖然渺小，但卻深刻地讓我無法忽略，也無法把它當成很快就會沒事。
因為那些都是確確實實出現在我生命裡的。
在竣揚的告別式過後幾天，我在系館前的樹蔭下發呆，琦琦則在後面輕輕拍我的肩膀。
我回過頭時，仍然看到那個我熟悉的輕柔淡遠的微笑，琦琦慣有的。
「怎麼坐在這裡？已經入秋了，會著涼的。」她說。
「冷熱對現在的我已經不重要了。」我說：「現在我的心裡裝不進去那些溫度。」
聞言，琦琦好一陣子沒說話。
「涵涵，」最後，她看著我，輕聲問道：「妳一個人的時候，會流淚嗎？」
那時候我看著琦琦，沒有回答。
對於別人刻意直指悲傷的問句，不知為什麼，當時的我感到不知所措。
琦琦見我沒有回答，她又接下去說：「我會喔！」
我看著她。
「一個人的時候，我會喔！」琦琦說：「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就連隱藏自己的理由都沒有了。」
琦琦這麼說的時候，我沒有想太多這句話背後可能有怎麼樣的心情。然而多年後的此刻再想起這句話，我想我已經漸漸明白了。
小C已經睡了，在小C的房間裡，只剩我一個人醒著。
一個人，就連隱藏自己的理由都沒有了……
過往的那些記憶，彷彿也像藏不住一樣，重新在我腦海中迴旋，一個人的我，沒有隱藏悲傷的理由。
我不住掉淚。
竣揚、琦琦，你們都已經不在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個故事追著那些痕跡拼湊它們。
此刻，只剩下我一個人。
一個人的時候，就真的連隱藏自己的理由，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