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屋之窗 clever
「唰…嘶…碰」,門開了,「累死了……」景晴嘴裡喃喃念著,邊拖著疲憊的步伐,一層層踱步到四樓,梯間向西的窗戶一輪未沉沒的夕陽散射著金黃的光線,6:20,這個炎炎夏日太陽仍留戀不肯離去的時分,就是景晴每日回家的時刻;接著慢慢解決拋在桌上的大便當,不一會一抬頭,就換上藍紫的夜幕和點點的晶亮的星辰在天空閃耀了。
在這也住了半年多,房間就在鄰馬路的四樓,位居這巷弄的最盡頭,隔壁是女菲傭的宿舍;窗戶大開向街道,摩托車忽馳疾駛的喧囂或青年男女的調笑,便清楚的傳遞上來;窗戶看出去對面是棟比自己住處更老舊的公寓,暗黃的牆壁上爬滿了水漬和龜裂的紋路,從房間裡可看到略比房間更高的三個窗戶,左邊的看來最多塵晦暗,從來不見裡頭有燈亮過。在這個大學生群居的地帶裡,對面的公寓兩旁也是高高矮矮參差的公寓樓房。這房間雖然小,但以前都住宿舍的景晴很珍惜能住外頭的機會,時間一久對睡覺時街道的噪音,或每每一堆菲傭泰勞群聚樓下嘰哩呱拉的高聲笑鬧也漸漸適應了,就連以前住宿時的男女涇渭分明,到現在和對門的窗戶只隔一條小街道和薄薄的百葉窗,她倒也很快習慣。想到這她擦著地板的雙手更加的勤快,屁股也翹的老高,不知演給誰看。
今早太陽熱情的興高采烈,擋不住的光線從百葉窗射進,不過景晴不是被溫暖的太陽給喚醒,而是被街上菲傭的歌聲給吵醒的!「隔壁的菲傭興致可真好阿……」平日他們嗓門就大,歌聲中夾雜著笑語聲聽的出是一群菲傭興致高昂的出門談笑。景晴連打三個哈欠,有股衝動今晚想去隔壁牆上漆著「Don’t sing so loudly!」
萬般無奈的下樓買早餐,轉進街腳她瞥見擺著洗衣機的小舖前有個男子正坐在車上,好像等著衣服洗好。景情路過的身影映在玻璃門上,雖然他沒有正眼瞧過自己,經過時看見他神秘詭異的神情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往後早晨有好幾次,景晴總看見他穿著破舊髒亂的衣服出現在那,頭髮蓬亂失魂落魄的望著玻璃門,像是整日好整已暇地等著他的衣服。
約莫下午六點過後,景晴就如往常一般出現在巷弄,踏向上坡的路走回家裡。期末考就快近了,背包裡滿滿的全是厚重的大書,她正瞇著眼躲避前方夕陽燦爛的光芒,好不容易爬到了盡頭,進門再爬四層樓就可以到家了,樓梯間每個轉角都有開向對面的大窗,她模糊的瞥見對面的窗子早有人扭開了燈透出光亮。「一層…兩層…三層,呼…終於到了。」她打開房門,卻楞了一楞,從百葉窗看出去,對面中間的窗戶一片漆黑,並沒有什麼亮光。她覺得納悶明明剛上到四樓還看見他房間亮著,怎麼那麼快他就把燈熄了?景晴想了一會:「喔,原來是我回來時他剛好要出去嘛!」她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不注意還好,一留心她便覺得事情怪異,已經連續七八天了,每天下午她在一定的時間回家,從一樓走到四樓她都可以看到那扇窗戶裡電燈在天花板亮著,可是只要一進門到房間,對面窗戶很詭異的又是漆黑一片,景晴心底的疑惑和恐懼不安的擴大,「住在對面的為什麼那麼無聊,只要我一進房門他又把燈關掉?莫非他暗中駕著一具望遠鏡望著自己?」景情害怕的把百葉窗扭到只剩一點縫隙。之後的每天,景晴像是和對面的神秘人物玩著心理戰似的,她每次都戰戰兢兢的邊往上走,一邊不動聲色觀察對樓的燈火,開門後又洩氣的面對對樓窗戶的黝黑;那個人扭燈的時間實在是太精準了,景情腦海裡不止千百遍的揣想它怎麼能這麼剛好精準的關掉他的電燈,景晴只想到一種可能,就是真的有那副望遠鏡的存在,他只要從望遠鏡中一看到房門被打開,馬上「啪搭」就把燈關掉。只不過她的想法馬上就被打碎,因為第二天她離屋的時候百葉窗是拉下來完全緊閉的,可是當她一回到家衝到窗前透過百葉窗的極小隙縫望向對樓,那扇窗戶仍是黑暗的令人寒慄;景晴不相信眼前事實繼續觀察,並沒有任何人影在那窗戶裡詭魅的徘徊,約莫到七點太陽下山的時刻,那窗子才又透出光亮來。景情喪氣的跌坐在床上想著:「若不是透過窗戶,那就只剩兩種可能,不就是他從樓梯的大窗中看著我一層層爬到四樓,再算準時間把燈關掉,另一種可能……」她害怕的看著房間四周,「就是房間有什麼針孔攝影機了……」她拼命教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這是最有可能解釋他神通廣大本領的唯一理由,她擔心自己的私密畫面被人一覽無遺,想到這不禁連脫衣洗澡都成了一種煎熬,不知此刻時不是有人正在螢幕前發出卑劣的淫笑……
住在對窗的的確是三十多歲的男子,景晴想起兩個月前的半夜,她不知怎地從睡夢中轉醒,正睡眼矇矓時電話卻神秘的響了起來,她心底一驚,自己的朋友絕不會這麼晚打來的,那這電話是……她驚慌害怕的拿起話筒暗自打了主意:「如果你要嚇我,那我也嚇你好了!」她連聽都不敢聽,就讓話筒在半空中停留讓那人聽見的是一片死寂……隔天她便害怕的找隔壁房友,曉方向她點點頭:「對阿,我們幾個都曾接過這樣的騷擾電話,有次我熬夜到三四點燈還是亮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我一聽是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他說,你還不睡阿!我扭頭一看,對面那樓窗邊就有兩個男子嘻嘻笑笑的蹲下去怕我看見,我連忙把窗戶拉上,關燈睡了。」她認真的提醒景晴要小心。
再過幾天就是期末考,可景晴面對的仍是對窗開玩笑似的精準的關燈遊戲,他像是存心要捉弄她讓她注意到他的作為,然後在黑暗裡隱藏自己的身影,暗自看她心神不定慌張的模樣。大熱天景晴只敢把百葉窗扭到只剩一絲縫隙,她連對窗的方向都不大敢望去了,深怕真的看見某個人看向自己,心底的防衛就要崩潰。坐在書桌前她也不能專心看書,總覺得對門窗戶有雙眼睛正如影隨形的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她氣的想畫一張海報貼在牆上,上面寫著:住在對面五樓中間窗戶的是豬頭!考試的早上零零落落的下著雨,她匆忙下樓買早點,心裡教自己不要去管對窗的無聊男子,但回來上樓她禁不住又偷瞧了一眼:「是亮的…...」回到房間毫無疑問百無差錯,對窗的燈又暗了,景晴氣的想往對面破口大罵:「一大早幹麻又開這種玩笑!你到底想怎樣?」
訥訥地考完試,景晴約好和同學阿賴拿東西,心裡萬般煩惱的便把這件事告訴了他。阿賴178的身高,個性耿直沉默,微微上挑的眼睛前架副銀色眼鏡,聽完她的敘述忽然像是有道光線嚴峻的從眼裡射出,激起了他某種鬥智般。他謹慎地詢問:「這陣子有沒有奇怪的人在你每天經過的路上徘徊?」景晴想了想:「沒有阿……」「依我的推敲思考」,阿賴嚴肅冷靜的說:「他這麼做又不直接侵犯你,應該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但我以同是男生的立場去想,他若對你有企圖應該會在你經過的路上對你下手。」景晴忽然想起那個在洗衣店前看見的男子,心裡不禁恐懼起來。「總之我先陪你回家去,體驗一下真否那麼準一進門他燈就關。每天都他等你,今天換我們去堵他了!」「真是太好了!終於有人陪我一起作證,你放心好了,他就是那麼準確,我一進門他就關燈。」身旁有男生作伴,她也安心了些。
今天回家的路特別漫長。他們兩人路上沒說什麼話,緊繃的情緒好似等會要打一場硬仗,終於進了大門,景晴往對面的窗戶略略一瞄:「你看是亮著的對不對!」她壓低聲音說:「待會到四樓我不進房,我從五樓的窗戶偷偷看他關燈了沒有。」兩個人就偷偷摸摸又強做鎮定若無其事的,一步步踏上台階,景晴暗壓狂跳的心臟,屏氣從五樓一看:「關了,你看關燈了對不對!」「沒有阿,我看到他的燈還是亮著!」阿賴的聲音從四樓傳出,景晴疑惑的叫著:「怎麼可能,你上來看看!」他到五樓一望,果然對窗是黑暗的,阿賴神情一亮,笑著說:「哎呀!我一切都弄懂了!」他領著景晴到四樓一看,果然又看見對窗的亮光!「這是因為你從一樓到四樓樓梯,位置都比對方低,可以看見他在天花板亮著的燈,但你的房間卻比四樓樓梯更高一些,所以你就看不見他在天花板亮著的燈,加上它的燈光較微弱,外面太陽又亮,所以從你房間望出去會以為他的房間是黑暗的。其實他的燈一直沒關。」阿賴微笑的進入她的房間:「不然等到天漸漸黑後他的房間會慢慢透出光亮,且你現在往他的房間仔細看看,還是可以看到一點點很微弱的光的!」她仔細一瞧,真的靠他房間左邊一點的窗戶隱約有點亮光,而右邊大半的空間像平常一樣漆黑,景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天困擾她的不過是自己胡思亂想,還有不夠冷靜去觀察呀!她不禁大大喘了一口氣。阿賴說「不過若沒有兩個人同時往不同角度觀察,你一個人也很難發現真相的。」景晴高興地往他肩頭一拍:「你的腦袋真不是普通的冷靜耶,簡直是現代柯南嘛!」阿賴朝他做了個鬼臉:「我還真佩服你的想像力呢,簡直可以去寫偵探小說了!」景晴心想,幸好那張罵對面豬頭的海報沒貼上去,從此以後景情不只敢大開窗戶,更敢高聲唱著歌放送給外面的人聽見,也更愛自己的小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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