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驚訝的發現,我曾偷偷地忌妒Y和她們,忌妒她們能參與詩人的生命,讓她們的生活有喜有悲,無從理解的複雜靈感。飄落在書頁上的Y、Z、M或是S、W、Q、R……各自代表了不同的人物,他們像是個加了鎖的黑框框,讓讀者永遠無從得知他們的身分,只有詩人和當事人能夠解答,有天她們翻到這本書時,或許會發出一聲驚嘆:「喔!原來我是R!」而我真想知道Y,知道真相後,知道那個曾佔詩人心中很大位置的真相後,她又怎麼感覺呢?
存在主義與詩也和詩人的生活緊合為一,但在激烈的衝突與心碎後,它們又何嘗不是空泛的名詞:「至於那首詩我撕碎了幾十張稿紙也沒寫出一個段落來,我發現,詩與存在主義,完全無法描摹我一逝不回的愛情。」而所謂的美麗島事件,帶來的只是深切的悲痛和證明詩人不屈於強權的特質,而如此的反動好像也不能改變這社會國家什麼,或許就如雅弦的詩一樣:「世界老是這樣總這樣,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裡。」
看似和一般人沒有兩樣的成長過程,其實當中我也有過難言的複雜和哭泣的夜晚。現在慢慢懂得,每個人在跨越長長的過程之前,都經歷過一段青澀的階段,甚至掉入迷惑的深淵;一切只能交給時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歷練,我們自然會有成熟的思緒和智慧從裡頭爬出來。於是繞過兩種不甚相同的路徑,我和詩人來到相同的交會點上,希望這種過程,可以稱之為成長。
詩人寫道:「真的不了解年少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需要那麼多悲愴和愁涼,彷彿只有在淒哀的悲劇氣氛裡,才能找到真正的美麗。這是專屬那個時代的早熟深沉,還是少年浪漫的普遍特質,我真的不了解。」現在的我看到這段話,不禁微微笑著:「因為,那才叫少年吧。」雖說是繞過兩種不同的路徑,但卻造成了同樣的遲疑和溫吞,任憑腦中悲傷和煩悶交互相湧,弔詭叛亂,所表達出來的卻只是長長的文字、很多很多的感覺,害怕和人面對面的直接,明瞭心裡越慌亂的人,愈是害怕外表顯出慌亂無助的模樣;一樣討厭接電話,討厭不知是誰的緊張,但又不知為何,等待盼望永遠空空的信箱。又或許詩人的生活比我更豐富精采了些。高中編校刊的花絮、對第一女校新書包的戲謔、對教官的反動而瘋狂痛快的報復、對詩的深思、及痛苦不成熟的初戀……或者這是我對詩人的一種羨慕嗎?羨慕詩人生活的精采和勇氣,而我有的只是看似微不足道,卻已造成改變的回憶。縱使曾經難過幸好都已過去了吧,至少詩人在青春逝去時,還有一本這樣的書記錄著回憶,和年少,還有那麼多的記憶可以想,去回味,不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嗎?
所以也就這麼的,嚐過歷練酸澀的,用著欣慰成熟的語調,詩人在書末最後說著:「坦白地說,能夠迷路的少年時光,竟是一種幸福。」而我像是看到了完美的休止符般,心有同感的噙著兩眶淚水,默默點頭。
*原載於"東海文學" 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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